江頌沒有手機,江華和張文萍的手機是常見的老年機,小且厚,跟李邇的不一樣。
李邇的手機屏幕大很多,只最下方有一個圓形的按鍵。
他的手機一直擺在桌面上,不時地拿起來撥弄幾下,偶爾還露出一絲笑,江頌敢肯定,老師一定看見他玩手機了,但老師沒管。
為什麼?
之前張嘯翔也偷玩過一次,被當場抓獲叫家長了。
看見李邇玩手機的當然不止江頌和老師。
「老師!」
張嘯翔大聲喊,聲音在朗朗讀書聲里脫穎而出,硬是叫停了一個班的人。
講台上的小老頭隔著厚厚的鏡片看過來,手扶著眼鏡腿,眉毛打結在一塊兒。
「李邇違反校規,他在玩手機。」
江頌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
事件主人公卻雲淡風輕,甚至毫無波動,張嘯翔喊出那句話時他手裡還拿著手機,在全班都看向他時還淡定地打著字,直到打完,才抬起頭,看了張嘯翔第二眼。
如果說第一眼是冰封,那第二眼,就是捕殺。
李邇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眼裡卻沒笑意,江頌離得最近,看得最真切。
她想起曾經在小賣部的電視裡看過的《動物世界》,飢餓數日的狼群遊蕩在冰雪之上,狼群首領終於找到了合適的獵物,準備展開捕殺。
它們敏銳矯健,速度極快,群起而攻,厚厚的雪地因它們的奔跑追逐而泛起白霧,在幾小時的追趕下,頭狼咬住獵物的後腿,鮮血染紅它們的臉鼻和下巴,獵物倒地,狼群勝利。
江頌記得最後一個鏡頭,狼王站在獵物的屍體旁,灰白的皮毛浸著大片的紅,淺色琥珀般的瞳孔長久地眺望,望著蕭瑟天地中,它們奪取的勳章。
那眼神是野性的,冷冽,兇殘,嗜血。
是了。
就是這個眼神。
她承認,她也有點害怕了。
李邇的手機捏在手裡,手機一角有節奏地點著桌面,江頌心跳的頻率比這快三倍。
講台上響起三角尺拍打桌面的聲音,快退休的小老頭顯然不打算多管,「我會給你們班主任說,繼續早讀!」
李邇輕蔑的笑聲是在這時發出的。
讀書聲繼續響起,李邇的聲音也跟著傳來。
「他叫什麼?」
江頌眼睫輕顫,唇微微張開。
壞人應該有人治。
對吧?
所以她回答:「張嘯翔。」
還像擔心李邇沒聽清楚一樣,在紙上寫下了「張嘯翔」三個字。
她覺得,李邇能治他。
「背上灰拍拍。」
話題轉變太快,江頌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
然後突然想起早讀前發生了什麼。
她被張嘯翔拽了一下,然後,摔地上了。
她的臉瞬間發燙,頭皮發麻,窘迫到臉紅。
李邇像聯想到什麼,側頭問她:「他幹的?」
還沒等江頌回答,又問:「為了那張紙?」
江頌僵硬地點點頭,手不斷在背後拍打,想撣去背上的灰。
拍了很久,直到下課鈴響起,她覺得應該拍乾淨了。
老師走了,李邇起身,跨出座位的那一刻,拍了兩下江頌後肩,「還有點。」
江頌全身繃緊,下意識伸手去摸,指尖碰上李邇收回到一半的手心。
「沒了。」
她脊背繃直,手捏成拳收回,指尖的觸感還在,眼神放空地望著前方,卻無意對上齊書越回望的眼睛。
只兩秒,她就低下頭去。第二節 是老徐的課,下課時他喊住張嘯翔,讓他去辦公室一趟,不過五六分鐘就回來了,帶著話回來的。
張嘯翔倚在後門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李邇,老徐喊你。」
李邇去了。
張嘯翔望著他的背影,吐一口唾沫,「老子以為有多叼呢,拽毛啊。」
江頌沒有閒心替李邇擔憂,因為下一秒張嘯翔就轉過頭來對著
她:「你等著。」
江頌全身的血液涼個徹底。
張嘯翔這樣說,就一定會報復她的。
上一個被他報復的人,已經轉學了。
住了兩個月的院後轉走的。
張嘯翔之所以還能站在這間教室,是因為他爸給學校送了不少錢。
江頌清楚,他爸還能再給學校送十次那麼多的錢,但她沒有轉學的退路。
她看著李邇的書包,心裡默默祈禱。
虔誠的唯物主義者,第一次渴求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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