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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總有一種預感,總覺得, 李邇會離開, 雖然他本就不屬於這裡, 可這種心悸的感覺太過強烈, 她能做一點是一點。

2008年的勞動節,假期天數第一次從七天改成五天,學生叫苦不迭,江頌也是其中一個, 她準備五天時間都用來陪奶奶。

短短几個月,塘尾那座荒蕪的山丘面貌全改,多了上山的石階和許多不知名的喬木, 山上一片綠色,最頂上荒廢多年的那間觀音寺被重新修繕了,來人供奉香火,菩薩低眉慈悲。

五月的第二天,江頌被奶奶帶去上香,早上七點,路上沒什麼人,香客都集中在昨天上午,在五月的第一天為新月祈福,她們岔開時間,不用人擠著人。

江頌向來不信這些,但奶奶信。

跪在菩薩像前時她雙手合十,眼睛看著菩薩眉間的那點紅,奶奶早已閉上雙眼開始祈願,她想,為她愛的人,祈禱一下也無妨。

香火味道瀰漫殿中,有風聲掠過樹木的聲響,殿外欄杆上繫著紅牌,木質的牌子撞在一塊,江頌靜聽這清脆聲響,在心中無聲輕念:

「菩薩在上,我知所求皆為俗念,塵世不過虛妄,但仍想在此向您祈願,我祈求,高考順利,學業有成,奶奶身體健康,遠離傷病,如果可以…我希望擁有…一段堅固的友誼,一位忠貞的愛人,一個…順遂的人生。」

睜眼的那一刻,江頌輕嘆口氣,她未免太貪心了些,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可她也知道,許的這些願,沒有一個會實現,只是給自己一個精神上的寄託而已。

就像跨年那天許的願,她希望她和李邇天天開心,她真的開心了嗎?

江頌扶著奶奶從蒲墊上起來,奶奶笑眼看她,「乖乖,有沒有跟菩薩許願?」

江頌挽著奶奶的胳膊往外走,「許了的奶奶。」

「許了什麼願?」

江頌笑著用手捂在嘴前,「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奶奶哈哈地笑,

「菩薩聽到了肯定會幫你實現的,你許了,就會靈的。」

她們往下山的路走,路過一個石桌,江頌隨手撿起桌上的一片落葉,「那奶奶剛剛許了什麼願啊?」

「我跟菩薩說啊,保佑我的小孫女平平安安,考上好大學。」

「還有呢?」

「沒了呀。」

江頌忽然斂住笑,「沒了…?您不給自己許點什麼願嗎?」

奶奶牽住她手,手背上的觸感粗糙,常年的勞作讓奶奶的手長滿了繭,手背黝黑,還帶著點老年斑,「奶奶年紀大了,許不許都一樣,你是奶奶的寶貝,你好,奶奶就開心。」

江頌鼻頭一酸,嘴角向下撇,她剛剛實在太不誠心,說了那麼多願望,卻只分給奶奶八個字,菩薩知不知道幫她實現哪個呢?

而新年的那個願,她只關心李邇的情緒好壞,忘了遠在塘村的老家,還有個孤坐的老人。

人總在慷慨給予愛,愛又讓人變得自私。

她慷慨喜歡上李邇,於是自私到心心念念的只有他。

奶奶愛她,這愛偏袒到唯一的願望只給她。

———

假期結束,返校那天傳出來件「大事」,從班級傳到年級,原本被學業壓的喘不過氣的學生一下找到了可以呼吸的洞———張嘯翔被學校開除了,並且,他爸被抓了。

江頌從走廊走到教室的過程中已經聽到不下五個人在討論了,班裡眾說紛紜,有關張嘯翔被開除的原因沒人知道具體是什麼,但從家裡大人的口中聽說了他爸被抓的原因,開設賭場。

他家經營的那家酒樓為賭博提供了場所,他爸白天開酒樓掙錢,夜裡開賭場盈利,前段時間被人舉報,被一鍋端了。

張嘯翔平時的那些「好兄弟」此刻大氣不敢喘,知道點內情,但不敢說。

江頌觀察著他們的表情,推斷出這原因應該是件挺難以啟齒的事。

班上這件事攪得烏煙瘴氣,上課時紙團亂飛,恰好有一個被扔到江頌腳邊,她低頭看了眼,又繼續抬頭看黑板。

中午放學路上還聽到別的班的人在討論,她推著車出校門,在走出人群以後騎上去,五月里的陽光曬在身上熱熱的,風迎面吹,透涼,她髮絲往後揚,敞開的校服外套也往後盪。

那是一種解脫的感覺。

帶給她陰影的人,終於徹底離開她的生活了。

她照常來到李邇家,是桂姨給她開的門,桂姨熬了湯,說是李邇媽媽寄來的花膠。

李邇坐在沙發上看書,穿了件灰色針織衫,襯的人帶點書卷氣,客廳牆角放了只行李箱,江頌看見時步子頓一下,「你要…出門?」

李邇放下書站起來,「昨晚回來的,沒來得及收拾。」

江頌的心落回去,花膠湯的味道濃郁,從廚房裡飄出來,她形容不出這具體是什麼味道,說香,又帶點腥味,說難聞,又是香的。

桂姨給她盛了一碗,她和李邇同時坐下來,李邇沒動,她也就沒拿起勺子。

「趁熱吃,我吃過一碗了。」

江頌拿起勺子淺淺舀了一勺,入口的腥味比聞著濃多了,她眉毛微皺,強忍著咽下去,她把勺子放回碗裡,用紙巾擦擦嘴,又拿起右側的玻璃杯,猛灌了兩口水。

李邇伸手拿走了她只喝了一口的湯放到旁邊,江頌微微愣住,「……你幹嘛?」

「吃飯吧,不喜歡就別逼自己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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