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今年格外熱, 氣溫一升再升,天氣預報顯示明天即將突破四十度,周末雙休的日子, 江頌坐在趙昀知的辦公室。
空調呼呼地吹, 聽著就涼快, 桌邊的綠植生機盎然, 枝蔓垂在桌角, 葉片飽滿, 趙昀
知手裡轉著筆, 等江頌回答。
「幾年?」
「不超過五年。」
江頌翻著文件,「公司能提供什麼?」
「房,車, 你在那待多久, 房子就能住多久,不敢保證房子品質有多高地段有多好, 但至少是合適地段的中上級別,車公司也給配, 油費保養費一概報銷。」
江頌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是在畫餅吧?」
趙昀知笑, 抬手提了下眼鏡框, 「你跟我認識這麼多年,共事這麼多年,應該清楚我是腳踏實地的人,絕對不說空話。」
這話江頌讚同, 趙昀知是干實事的人。
「我再考慮考慮。」
「我猜你心裡已經有決定了。」
江頌把手裡的a4紙在桌上整理齊整,輕輕放到趙昀知面前,伸手把低頭看文件時滑落的發攏到耳後, 勾唇回:「是有決定,但畢竟是當下心熱決定出來的,回去再考慮考慮,頭腦清醒了再給你答覆。」
她說著站起來,緞面襯衫隨動作浮動,趙昀知站起來送她:「我不著急要回答,你想清楚就行。」
趙昀知要拓展業務,在海外開分公司,首選地是墨爾本,其他一切都打點的差不多了,就是需要調個靠譜的人去分公司的管理層,他在公司很多心腹,但這種一待就是三五年的活兒沒人樂意去,江頌是唯一一個合適的。
她要考慮的問題就是這個。
去,還是不去。
分公司給的薪資更高,還省去了房租,分配了車不怕不方便,但畢竟是異國陌生城市,去了人生地不熟,遇到點麻煩連個能搭手的熟人都沒有。
可留在海市唯一的好處也只剩這個,海市房租高,她一個月的工資除去租房和日常開銷,能存下來的只有三分之一,要存多少年才夠在海市郊區買上一套六七十平的房?
江頌思慮了一周,給了趙昀知答案:「我去。」
她的人生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不如再顛倒次四季,去看看南半球的世界。
去墨爾本的時間定在十月底,離開前夕,江頌居然接到一個電話,號碼是她將近十年沒見也爛熟於心的。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手機在地上震動,江頌蹲在行李箱旁沉默地看著,然後伸手撈過來,沉一下氣,接通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是她曾經最熟悉的,這麼多年沒聽過,再聽到時居然有些陌生,聲音蒼老了,沒有從前那般尖銳了,語氣還帶著點拘謹。
江頌從沒見過張文萍這個樣子。
「是……頌頌吧?」
江頌緩慢站起身,長久地蹲姿讓她小腿有些麻,站起來時還有些頭暈。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見張文萍叫她頌頌,在她已經不再執著於一個小名的時候。
江頌走到窗邊,看遠處公園的湖面。
「是我。」
她聲音和那湖面一樣平靜。
「你現在……過得怎麼樣啊?你嫂子昨天說漏嘴了,說你在海市,被我聽到了,你別介意啊,我不是故意打聽的……」
江頌才來海市那段時間常做一個夢,夢見江華不知道從哪聽說了她在崇江上學的消息,直接跟張文萍一起找來她學,他穿著出海時常穿的那件衣服,而張文萍穿著在魚攤時必穿的雨靴。夢裡是個晴天,江頌感覺全世界的水都在往她身上匯聚,從頭淋到腳,她像被裝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罐子裡,罐子裡滿是魚的屍體,她擠在其中,潮濕和惡臭遍布全身,好幾次她都想乾嘔,但一張開嘴就會吃到鱗片,她不敢張。
她夢見張文萍舉著一個橫幅,紅底白字,上面赫然寫著「不孝女江頌」,她聲音尖細,嗓門極大,肆意地在學校大門口叫喊,說江頌拋棄父母,說她不知道耍了什麼手段才進的崇江,又把她高中被人孤立的事說給所有人聽,而後所有人都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高中經歷的事再讀上演,江頌捂住耳朵,那些聲音卻不斷地放大,不斷地往她耳朵里鑽。
她看見江華面色陰沉的朝她走,手裡拿著他那把殺魚刀,越來越近……
然後夢醒了,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床簾頂,背上一層汗,臉上滿是淚。
只是夢而已,年少時的夢。
她現在已經不在意張文萍和江華是否知道她蹤跡了,現在的她足夠獨立,足夠強大,在這個城市紮根了,不再害怕會被他們抓回去。
她聲音疏離:「挺好的,有什麼事嗎?」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