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逸像以前那樣將無限額的卡交給醫生，卻在聽見黑貓虛弱的貓叫時動作一滯。

黑貓看起來很虛弱，一隻腿上的毛被剃得很乾淨，每天都在被針扎。它打針時的叫聲痛苦而悽厲，無論是誰聽了都忍不住嘆息。

一向堅定的慕景逸，頭一回動搖了。

那樣慘痛的叫聲，也許小黑貓也不想再在手術台上掙紮下去了。

慕景逸猶豫一瞬，叫住了醫生：「等一下，醫生，我想聽它怎麼說。」

那是寧玖救下來的貓貓，他也沒有資格去做任何決定。無論是繼續堅持，還是就此放棄，他都選擇尊重黑貓和寧玖的選擇。

「貓貓，如果你真的覺得很痛苦，就告訴我。我不想替你做這個決定……」

就像慕景逸不知道自己過去救助那些重病的流浪貓，是不是真的自己的執念害得它們更加痛苦，是不是真的想活下去……

他不缺錢，在挽救流浪貓生命這件事上幾近固執的堅持和揮霍錢財，完全來自於年幼時的心結。

慕家不缺錢，那麼多錢都沒能挽救回銀霜這隻小白貓的生命。

黑貓對著手機喵喵叫幾聲，聲音虛弱到快要消失。

慕景逸帶著這段音頻回家，莫名有一瞬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答案，或許是小黑貓質問他，為什麼要因為他的執念讓貓貓受苦；又或許是，小黑貓自己也想活下去。

他不知道什麼樣的答案才能觸動心裡的結。

這個聲音通過手機的傳導，增加了幾分不太清晰的電流聲，傳達到寧玖的耳邊。

寧玖坐在床上，手指發力地捏著耳機。在黑貓熟悉但脆弱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眶和臉頰一樣，染成不正常的嫣紅色。

眼淚在他的眼睛裡轉圈，將藍色的眼睛映透得更加清澈明亮。

哭腔讓寧玖本就鼻音濃厚的聲音更加黏糊，跟著音頻重複的貓貓叫也柔軟萬分。

「Wau au……」（老大快好。）

「Miao wua ni……」（我要跟你……）

寧玖停住了聲音，反覆播放的音頻將這一句貓語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重複的語句一直在播放，最後的那個詞卻卡在寧玖的嘴邊。

他張了張嘴，嘴唇描摹了這個詞彙，卻沒有發出實質的聲音。

一滴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順著燒紅的臉頰流向了下巴。

帶著哭腔的聲音最終重複了這個詞語：

「Maou。」（回家）

那是寧玖內心深處的詞。

也是慕景逸心結的詞。

更是黑貓夢想的詞。

寧玖揚起臉，拽著慕景逸的衣袖，顫抖的聲音因為抽泣而不太清晰。

模糊的音節翻譯了黑貓的話：

「先生，小黑貓說，它想回家。」

慕景逸的目光一凝，垂眸不知看向何處，有些晃神。

「先生，不要放棄它啊……」

慕景逸伸手擦掉了寧玖臉頰的淚珠，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放心吧，貓貓，它自己都沒有放棄，我們也不會放棄它的。」

忐忑的內心得到了安定的歸屬，這個弱小的生命給了他所做的一切一個肯定的答覆。

他擁抱住了寧玖，抱住了這隻作為一個禮物降臨在他生命里的貓貓。

這是慕景逸自己都未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第15章 承諾

「我們不放棄，拜託拼盡全力治好它。」

慕景逸在治療方案上簽了字，繳付了巨額費用。

過去的任何一次救助，他都沒有這一次這樣堅定。

多虧了寧玖，他才有如此難得的機會詢問小黑貓的決定。

寵物醫院花費了很大力氣，才最終將小黑貓的狀態穩定下來，送進了手術室。

他們也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毫無後顧之憂地去挽救一個小生命。

寧玖坐在手術室外面，感冒還沒完全好，有點低燒。

他戴著醫用口罩，大半張臉都被蓋在口罩布裡面，只有一雙迷茫的眼睛露在外面。

好不容易在陳姨和慕景逸的悉心照顧下長出來的一點肉，因為這場大病消失得無影無蹤。

寧玖單薄的身子連貼身的T恤都顯得有些空蕩，他捂著嘴咳了幾聲，發力的瞬間眼冒金星，坐在椅子上晃了晃。

慕景逸坐在他的身邊，接住了這具搖搖晃晃的身子，攬過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