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忽然一聲暴喝,還在猶豫的謝暄嚇了一跳,轉過頭正欲呵斥,忽然意識到現在自己不過一介庶民,哪裡能擺潞王的威風,抿了抿嘴,老老實實地讓到了一邊,讓身後駕著驢車的男子先行通過。
待驢車走近,謝暄心頭又是一驚。駕車的男子眼窩深陷,毛髮濃密,竟不是大楚人的長相,最為可怕的他是臉上竟有一道血紅的刀疤,凶神惡煞地回頭,像是要破口大罵,可看到謝暄後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後狠狠啐道,
「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
謝暄嚇得退了幾步 ,當真是想拔腿就走,可轉念一想,今日費了多少心力才甩掉了青柏和榮德獨自跑出來,又豈能半途而廢。
鄢橋坊倒是不難打聽,只是一身錦衣華服走在街頭實在太過矚目,他將衣服存放在裁縫鋪,買了身普通平民常穿的雪青色深衣小襖,又將昭示著貴人身份的頭冠取下,換成了幅巾,這才來到了鄢橋坊。
可謝暄哪裡知道,哪怕他換上一身布衣,這一身將養得過分白皙的皮膚和唇紅齒白的俊俏模樣,一看也絕非普通富戶家的小公子。
「請,請問!」謝暄害怕這個兇惡的男子,忙轉身躲過他的視線,向準備過橋的路人問道,「請問百鬼堂怎麼走。」
這人一愣,卻一言不發地將他甩開,匆匆離去,謝暄不死心又問了兩個人,沒一個願意搭理他的。
謝暄不解,更是懊悔。
說到底,自己一番熱心去求了皇上,反倒是讓傅行簡現在全無後顧之憂,今後無論那躲在暗處的人有什麼企圖,那也只是針對自己,與他再無太大瓜葛。
傅行簡兇巴巴地不肯將打算和自己說,這分明是不想管了,偏還要矇騙自己說事情他攬下來,不許他插手。
可傅行簡千算萬算,卻不知他已不是那個滿心滿眼只有他,什麼都不肯為自己思慮的謝暄了。
心裡雖怕,但也不能坐以待斃。什麼黑市,說到底要的就是銀子,不過是打聽點江由的消息,銀子給到了,還怕那個老歷不說?
謝暄摸摸藏於胸前的銀票,生出幾分底氣。
「你怎麼還在這兒!」
「啊?」謝暄被耳邊的猛喝聲震得驚呼出聲,再抬眼,那道翻開皮肉的刀疤仿佛劈開了他的雙眼,猙獰得仿佛一條赤蛇。
「你幹嘛,放開我!」
袖口一緊,這個男人不由分說地抓起了他的手腕就向外拖去,謝暄又驚又怕地被硬拖出去數丈之遠,直到一聲痛呼,他竟被這個男人扔在了一個土坡上。
「不管你是好奇還是好玩,最後警告你,滾遠點兒!」
「這……這都什麼人啊!」
謝暄沾染了半身塵土,又痛又狼狽,更別提這番動靜下來,周圍的人毫不掩飾,全都在大大方方地笑話他。
「小公子,摔著了沒?」手臂被輕輕托起,一位衣衫陳舊,卻還算乾淨的乾瘦老婦人走上來,扶他起來拍了拍塵土,「這樣好的衣裳也跌壞了。」
「這衣裳倒無妨。」謝暄初聽時覺得這老婦聲音嘶啞,長相也略顯怪異,但看她心疼地緊蹙著眉,十分關切的模樣,心頭泛起了委屈,如平時一般向老婦攤開了手掌,上頭硌了紅紅的一片印子,「剛才按在一片碎石之上,疼死了。」
「可憐見兒的。」老婦吁吁吹了兩下,「看你不是這兒的,跑鄢橋來做什麼。」
「老夫人是住在鄢橋坊嗎?」
「什麼老夫人 。」老婦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道,「叫老婆子就行了,住這兒十幾年了。」
笑聲仿佛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謝暄心頭一驚,暗想她的喉嚨恐怕是受過傷,但可比剛才那男人和善多了,塵土也顧不上拍打,連忙問道,「那老夫人可知道百鬼堂?」
老婦微訝,「你去那兒做什麼。」
「我想找……」謝暄微咳一聲,裝出一副熟稔的模樣,「我來找老歷。」
「老蜧?」老婦蹙眉,目露不解,「你來找他?」
「你也認識?」
老婦微笑,「鄢橋坊里誰不認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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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了幾日,今日終於放了晴,總算有幾分春天的樣子。大理寺經此一劫有驚無險,看似一如平常,每個人卻都略略繃著,路過時都忍不住瞄一眼那片燒得焦黑的庫房。
孟亭松抱著一摞宗卷正欲去找傅行簡,餘光里人影匆匆閃過,定睛一看卻是榮德一人。
「榮公公。」孟亭松朝他身邊望望,詫異道,「殿下沒來?」
大冷的天,榮德額上竟浮起一層薄汗,面色潮紅,像是一路奔波而來,見孟亭松與他招呼,停下來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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