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似乎很忌憚那位公公,神色有點緊張,只說少爺在牢里必然易遭陰寒侵體,所以送的那些祛濕祛毒丸。」長尋輕咳一聲,眼神飄忽,「少爺,您還念他作甚,如今去地方上任,豈不正好遠離。」
「停車。」
「少爺,眼看就要出外城廓了,咱們還是先走著……」
「停車!」
車夫拉住韁繩,馬噴著鼻息停下,踏蹄聲在人煙稀少的郊外顯得格外清晰。
傅行簡緊緊盯著長尋。
初升的秋日下,在南獄中磨折了數月的他,眼眶微陷,面色沉沉,眸光卻仿佛磨礪後的冰刃,寒芒更戾。
「他怎麼了!」
他聽話了,他去找了徐閣老而非求助皇后,他身邊一直跟著敬年不敢來探視,可傅行簡知道,他私下求了一切能求的人,好讓自己在獄中能少受些苦。
那也一定聽到了自己最後說的那句——跟我走。
「他能怎麼,他把您害成這樣,卻長住在宮裡,快活著呢!」長尋低下頭,胸口卻起伏地厲害,「您為他的事險些搭上性命,他欠您的實在太多,您還尋他做什麼!」
長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封遞給傅行簡,卻別開了眼神,「小的本想走遠些再給您的,少爺看了就知道了。」
紙封用的是貢紙,是宮裡的東西,封口處蓋有中宮文書獨有的璽印,輕輕一撕便會毀壞,無法復原。
這是一封特意給他的信。
嚓的一聲輕響,一股咸寧宮獨有的淡淡香氣隱約散來,原本果斷的指尖卻微滯,隨著呼吸略略起伏後才抽出了裡面疊放整齊的紙張。
上頭有他再熟悉不過的筆跡,濃墨所書——
休書。
第53章
「這封……」長尋頓了頓,將休書二字咽了,「就是那位敬年公公帶著十幾名內侍大張旗鼓地送到了傅府,老爺大怒,夫人以淚洗面,可那潞王呢!」
長尋喘了口氣,「他至今躲著,連面都不敢露,少爺,咱們離開京城也好,遠離了這些是非,眼不見心不煩罷。」
傅行簡再一次淪為了笑柄。
上一次是被強娶進潞王府,這一次是休妻。
傅府大門緊閉,長尋卻還是聽到了不少難聽話,他馬車趕得這樣急,既有心有餘悸的擔憂,也怕晚了路上人多起來,碰見認識的,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傅行簡的目光再次落在這一紙休書上,很簡單地控訴他品行不端,已是戴罪之身,並沒有洋洋灑灑列出那些曾讓他委屈萬分的罪狀。
字跡墨色飽滿,利落乾脆,遣詞造句也沒有咬文嚼字,一看就是他自己的語氣,傅行簡甚至在腦海中已勾勒出他信筆書來的模樣,絲毫沒有被迫的蛛絲馬跡。
「少爺,殿下若真有什麼事,也輪不到小的相瞞。」長尋道,「小的還是聽崔玉橋說的,現如今潞王府風平浪靜,他甚至還常去天闕樓吃酒,有時還去逛胭脂巷,倒是未見半分頹色,也就知他們這種人不過是尋樂子,哪會有真心。」
傅行簡仿佛沒聽到一般朝外看了看太陽,沉吟了下,似乎是在估算時間, 「我叮囑你的事可辦了?」
「少爺,小的說了這麼多,您還不明白嗎!」
「我問你辦了嗎。」
傅行簡語調忽然轉厲,長尋一震,低頭道,「辦了。」
說完又低聲嘟囔一句,「休書都寫了,人家還能願意?」
「他不願意,自然有不願意的辦法。」傅行簡撤回手臂,轎簾倏地落下。
長尋深呼吸,將滿腹的不解統統噎回去,終是嘆了口氣,對車夫道,
「走吧。」
出了外城廓就是椿山,雖是山路,但官道修得平整,並不難走。
隨著日頭漸高,路上行人馬車也愈發稠密起來,倒不全是朝雍京那邊去的,再向前走二里就有個岔路口,另個方向是廣元寺,今日恰逢十五,燒香拜佛的也多。
「少爺,這塊路窄人又多,走不快。」長尋探頭進來,「您別急。」
其實根本不用急於這一點路,從楚都到雍京需走上半個月,趕快了最少也要十天。
長尋知道他急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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