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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談聲其實並不大,卻仿佛蓋住了馬車外的一切聲響,直到車內重新歸於寂靜,只餘下了謝禕急促的呼吸。

傅行簡向後輕側過身子,將車簾掀起一絲縫隙,昏灰的天光伴著飄搖而落的雪落進了眼底,即使如此晦暗,他仍被光線刺得微微眯起了雙眼。

「你在做什麼!」

那一絲透進來的光隨著身後的呵斥消失不見。

「臣在看是不是要出城門了。」傅行簡頷首垂眸,「畢竟臣的性命在殿下一念之間。」

「你說的那些可是真的!?」

被隱瞞的玄鐵礦,甚至直接要鍛造成武器賣給北狄人!

謝禕怒火攻心卻又不得大聲,只渾身不寒而慄地微顫著,咬牙低聲道,「倘若西羯出得高價,高似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地賣給他們,然後這些刀劍反過來架在大楚的脖子上!」

「地動之災將高瑛以及與玄鐵礦相關的人全都葬在了龍脊山內,可唯獨我逃過一劫,且拒絕了進山相救,所以殿下,臣早已得罪了皇后和高似,不得已只能抓住潞王。」傅行簡微微一頓,「殿下可知真龍一說?」

謝禕心頭一動,卻嗤之以鼻,「矇騙愚民的伎倆罷了。」

「倘若臣並未妄言呢?」傅行簡繃起唇角,「若非仙人囑託,臣又怎會大興土木,甚至冒著被百姓刺殺的風險也要將龍脊山上幾個村子的人趕下山來。」

被風掀起的一角窗簾里閃過一道光,恰打在傅行簡的眸子上,烏黑深邃,眸色肅然,謝禕被這一閃而過的眼神驚住,他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

「殿下,您也說了,那些都是愚民。」傅行簡聲色沉沉,穩若磐石,「所以臣說誰是真龍,誰就是真龍。」

謝禕指尖一顫,久久不言,可是他卻沒發現,傅行簡始終沒有回答他最初的那個問題——

你會不會放棄謝暄。

---

一行十餘人的北狄商隊靠近了東城門,然而卻被一名官兵統領攔住了去路,

「城門處已戒嚴,不得通過。」

為首的馬車掀起了門帘,官兵微眯了下雙眼,看清楚來人不由地笑了起來,「是你的貨啊。」

謝暄透過那半開的門帘側頭向外望去,看著隨車的那個北狄人與守門的官兵周旋,心急如焚。

要救下傅行簡,他們就必須趕在謝禕的鑾駕之前出城, 謝暄記得來時曾經經過一座石橋,只要將火藥提前埋伏在石橋上,謝禕必是九死無生。

「別慌。」肩上沉甸甸的重量讓謝暄恍過神來,他看向身旁的輕拍他肩膀的蘇赫巴魯,「蕭九淵對這裡十分熟悉,有他帶著一定能很快弄到火藥,這次必然絕了後患。」

言語間,謝暄看到那名官兵側過身子收了銀兩,然後擺了擺手,招呼他們去一旁側門,那個北狄人重新上車來,恭敬地對蘇赫巴魯道,

「殿下,可以走了。」

馬車重新晃動的一瞬間,謝暄的鼻尖又縈繞出一陣這身北狄皮裝的氣味,再看看身側眸色凝重的蘇赫巴魯,莫名覺出身上一陣陣地冷。

如今久了,連他自己都時常忘記曾被斬於金鑾殿中,懷疑那不過是做了一個夢,他根本從未重生過。

又或者是他其實仍在被殺後的溟溟幻境之中,自以為歷經一生,其實只不過是死前的一瞬。

這輛滾滾向前的馬車是真的嗎,從窗外飄進來,落在手背上的雪是真的嗎,蘇赫巴魯是真的嗎,那個說他一直深愛著自己的傅行簡,

是真的嗎?

馬車在前行,他已不能回頭,但殺了謝禕會不會夢醒,他身上無法去除的冷會不會並不是因為寒冬,而是金鑾殿上砭骨的冰冷石磚。

謝暄知道他不該在這個時候亂了心神,可他緊張,他害怕醒來一切皆是虛無,他根本控制不了形如亂麻不肯松解的稠亂思緒。

官道上有替謝禕開道的官兵,他們一出城門便迅速轉入小路,疾馳向那座石橋,三輛板車上看似堆滿了皮貨,實則藏有刀劍。

「你們楚朝的人丁真是不興旺,如今那個大皇子出身卑賤,小的又才六七歲,也就中間這個草包還堪用,只要他一死,誰還能爭得過你。」比起謝暄的緊張,蘇赫巴魯的雙眸卻燃著火一般亢奮,「你還有周將軍相護,等此事一過我就立刻回去領兵牽制西羯,讓他們顧不上進犯楚朝邊境,必讓你無後顧之憂。」

蘇赫巴魯的神情像獨霸天穹的鷹隼般張揚,若是不知內情的,大概會以為爭權奪勢的那個是他才對。

謝暄不由地一笑,心頭漸定。

他裹了裹身上的皮襖,將領子豎起遮住下頜,又接過了蘇赫巴魯遞來的氈帽,左右看著。

「是這麼戴的。」蘇赫巴魯將氈帽戴上扶正,又將謝暄高高束起的馬尾從帽子上的孔中抽出來,如此,就只剩了一雙眼睛在外,眼神中不複方才的茫然困惑,亮得仿佛草原上要在烈烈寒風下策馬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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