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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黑暗裡一道寒芒刺進餘光里,謝禕恍惚著抬頭,難以置信地將目光凝聚在傅行簡那隻筋脈迸脹的手上——

是這隻手在馬車即將掀翻的那一刻抓住了他,將他從窗中拽出來,躲過了暗箭。

是這隻手突然間就拉著他開始奔逃,待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藏於坡下,脫離所有人的視線。

也是這隻手一直緊緊拉著他,在雪夜裡化解了數次險境。

然而還是這隻手,他如今緊握的這把匕首謝禕認得,明明是他自己剛才放在身邊防身用的,刺殺發生的太突然,他根本顧不上拿,卻沒想到那種混亂的時刻,這麼不起眼的一個小物件,竟被傅行簡察覺,甚至拿在了手中。

「你……你要幹什麼……?!」謝禕不顧砂石粗糲,用手撐著向後挪動,直到後背撞上石壁,才一個激靈停下來,「你放肆!」

「這裡的風冷嗎?」傅行簡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人是恍惚的,「他那裡也很冷,每日山風呼嘯,紙錢和元寶不拿石頭壓上都不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會不會太冷了,哪怕埋下去的時候已經替他穿上了他最喜歡的那件白狐皮裘,會不會還是太冷了。」

什么元寶?什麼紙錢?他在說什麼?!

謝禕毛骨悚然地撐著石壁站起來,他甚至在這一霎那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被山鬼附了身,

「你是誰……你到底是不是傅行簡?」

「是啊,怎麼不是。」傅行簡似笑非笑的眼睛裡透出一絲快意,「荒野、寒風,還有砭骨的河水,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傅行簡微微一頓,手上的寒光一閃,一直反握的刀柄正在眼前,刀刃距謝禕的胸口僅剩毫釐,「他受過的,你也得受著,百年,千年!無時無刻!」

「傅行簡——!」

謝禕悽厲的叫聲劃破蒼穹,迴蕩在狹窄的峽谷之中,他倉惶地躲避,身子一歪摔向一旁,然而在抬頭之際看向的並不是朝他直直襲來的刀尖,是傅行簡的身後。

「是……是誰在那兒!」謝禕迎著刀尖嘶喊,「救我——!」

就連謝禕也以為傅行簡一定會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可他沒有,這樣撕心裂肺的喊聲並未能讓傅行簡停下分毫。

冰冷的刀尖輕易地刺破了衣帛,求生的本能讓本已筋疲力盡的謝禕硬生生向一旁滾出了近一丈,刀尖偏離,在他的前胸到手臂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頓時將謝禕胸前的衣料洇出了一團近乎墨黑的血痕。

傅行簡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依舊沒有回頭,不過兩步就追上了謝禕,將他的臉狠狠按在了碎冰之下冷冽的河水中。

「行簡?」

粗重的呼吸,身下劇烈的掙扎,河水湍急的流動,風打過枯枝時猝然襲來的颯颯聲。

這一切都抵不過一聲極輕的,試探般的兩個字,行簡。

傅行簡回頭了,他感到了自己鬆開力道的一剎那,謝禕掙扎逃離的身體,他沒有再去管,而是搖晃著站起,不確定般地近了兩步。

「蘭時……?」

謝暄的這身打扮很陌生,但真的是他,出現在了這個連錦衣衛都沒能找到的角落。

傅行簡該是高興的,他還好好的,謝暄沒有被謝禕傷害,可他又憤怒,這樣一條險道,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河中無人能救。

「蘇赫巴魯。」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中硬生生擠出,「你就是這麼保護他的。」

「我……」蘇赫巴魯卻很委屈,「我們要跟著你能怎麼辦,是你好好的路不走,哪兒危險就非要走哪兒。」

謝暄仍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仿佛沒有看到一旁痛苦抽搐的謝禕,也沒有看到仍在滴血的刀尖,他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傅行簡,顫抖著,心臟仿佛被人一把揪住一般地疼,他不知所措,

「行簡,我剛才聽到了你說的話,我……想問你一件事。」謝暄的眼瞼微微顫動,他想知道,就現在。

「我是不是死過?」

蘇赫巴魯與聶英卓在這一刻愕然地看向謝暄,就連一直痛苦呻吟的謝禕都出現了一剎的停頓,然而傅行簡卻只是看著他,眼神在這一句話後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平靜,浮上了讓人看一眼,都幾近窒息的悲戚。

他翕動著雙唇,似乎想說的話有很多,可最終卻只吐出了一個字,

「是。」

周遭一切聲響,大的小的,忽然間就變成了烈烈的轟鳴,叫囂著鑽進耳朵里,像一根鐵棍在擊打,在翻攪,痛得謝暄想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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