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機場建起沒多久,旁邊停車場是由原先的谷地改造而來。天然的灌風口,寒風如往常般瑟瑟湧入,掀轉起鋪落一地的乾涸黃葉。
空氣中塵埃漂浮,夾雜這破舊衰敗的氣息,溢滿愛人的鼻腔。
可能風沙太大,或許雨聲玲瓏,他們默契地對視,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僵持不下。
安靜半晌,在離倒計時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時候,陳碩驀地笑了笑。
「歲歲。」
意料之中沒有回應。
「你其實根本不喜歡我吧。」
少年緩緩移開眼,沒頭沒尾冒出這麼一句。
季繁被激,差點忘記數秒,就要脫口而出去懟他。什麼叫喜歡,要真是不喜歡,她的情緒何至於如此變化。
如果不夠喜歡,傻子才會浪費精力聽你講這一堆廢話。
哦,對了。
還有三十二秒。
「你和我今年十八歲。」陳碩話仍在繼續,「或許從本質上根本就不懂何為喜歡。」
「你總自以為是地想將我對你的情感歸咎於責任和失去,可你自己呢?」
「你分得清楚嗎?」
陳碩驟然抬眸,黑漆漆的眼中閃爍著碎點星光:「口口聲聲喜歡過我,可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這個人,還是我曾經帶給你的某種感覺?」
季繁不認為這兩者之間會有衝突分歧。
喜歡人,和喜歡感覺,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無法分割的。
許是她眸中的不解刺痛了他,陳碩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笑意,淋雨後遲來的涼意自頭頂蔓延,傳遍至全身各處。
他不受控地伸手,妄圖去拉她的手,卻在即將觸碰的時刻猝然調轉方向。
陳碩認命般閉了閉眼。
終是無力握拳,掉落在身邊兩側。
可惜季繁顯然沒注意到他當前的神色。她正低眼沉浸在自己的冷戰計時讀秒當中。
三秒。
兩秒。
一……
「啪嗒——」
季繁的手背上滴落一點水珠。
溫度滾燙,不似雨花冰涼。
灼得她連仰頭都費力。
頃刻間,季繁渾身僵硬。
「你知道我為什麼出道以來選擇在公眾面前佩戴面具嗎?」陳碩沙啞的嗓音帶著顫,自說自話道:「說起來,估計你不信。最荒唐可笑的理由,是我怕你忽然有一天意識到,我和鏡頭下的那個人,並不一樣。」
「這種感覺很糟糕,對吧?」陳碩喉結淺淺滾動,語氣飄忽:「就和現在你面前死纏爛打的這個人一樣虛幻偽善。」
「你可能奇怪,我明明答應你,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去A市陪著你,怎麼卻在拒絕時,偏讓你抓了個正著。」
季繁猛地看向他,不可置信地出聲:「……你的意思是,故意讓我聽到的嗎?」
身後風聲鶴唳,她卻仿佛雙耳失聰,電流一遍遍刺激著她薄弱的神經,最後一道防線崩塌,猶如火山塌陷,久違的痛苦感覺將她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密密麻麻又不留餘地。
腦內嗡嗡轟鳴,似破舊運轉的機器再也難抵時光的摧殘。
她忍不住渾身抖動,冷意自背後入骨。
顧不上去看他發紅的眼睛,儘管她也隱約能夠預料接下來的真相,會讓他們彼此痛苦加劇,悔意只增不減。
季繁手下死死拽緊了上衣的衣角,喉嚨苦澀難耐,整個人壓抑又破碎。
「……是。」
陳碩這般回答。
「哦。」季繁裝得平靜,心臟外的堅冰碎裂,尖銳的斷痕比刀子凌厲。
她笑得比哭要難看,強烈痛感陣陣襲來,讓她手指無法控制地顫。
「……為什麼啊?」
「陳石頁。」
她想不明白。
為什麼他要用自己最在意的事情來傷害她。
畢竟,那曾是她灰暗世界裡唯一的光。
她其實不在乎這個結果。
因為人活在世,總有些難言的苦衷。
她氣的、她無法理解的,只是——
他從始至終不曾解釋一句。
可他方才告訴她,這一切是他蓄意為之。
季繁更加難以接受。
「因為我不想讓你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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