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看到了,猛地推門而進,入目的卻是垂在床邊的手。他的父皇、母后、祖母,以及幾位宮妃,太醫署的御醫們都圍在母親床前。
「宸妃,你糊塗啊!你怎就這麼糊塗!」
褚太后托額,眉心凝了深深的皺。
而他的父皇,則站在一旁不說話,俄頃,竟是捂面發顫。
宮妃們面面相覷,不敢出聲,所有太醫都跪下了。
這一刻,夏侯瑨忽然意識到什麼,有一樣東西從他的生命中逐漸流逝,直到化為烏有。
他忽而失了全部力氣,在門邊跪倒。
「娘——」
穿雲裂石的哭吼,才叫殿內眾人忽然回頭,看向門口。無人不是意外,無人不是驚愕,卻又無人不是惋惜。
宸妃死了。
死在這個冬天,死在她兒子失蹤的日子,死在她兒子封儲,納妃的一個月前。
從宸妃的華軒殿出來時,人人噤聲,神情莫測。
夜深了,天穹覆著濃厚烏雲,雨還在下。
雨聲夾著窸窣步聲,珠玉聲。傘撐在頭頂,雨卻傾斜,即便千萬小心,卻還是淋濕半邊身。
皇后只好抬了左臂當雨,一手卻抓緊宮婢的手肘。
沙沙、沙沙,每步都像走在針尖,卻又好像穿過千針,走在硬實的青石板。
終於,她出了宸妃的宮殿。
夜雨傾盆,其路浸腳,穿過一條條宮道,一座座苑林,皇后的忐忑也逐漸消去。
終於,她回到了自己的宮苑。
宮門關上,宮婢們分散做事,有人點燭、有人燒水,有人燒湯,有人去拿干衫。
皇后在滕花椅坐下,膝前的兩手緊緊而攥。
她的眸色深而凝,覆著重重陰霾。隨後一抹笑容,陰霾消散。
她忽而變得輕鬆,不用小宮婢上手,自己便給自己倒了茶。輕輕一抿,先味雖苦,余後卻回甘。
皇后品了會兒茶,忽而道:「你們先下去,讓芄蘭伺候我就行。」
宮婢們退下,不久,一位叫芄蘭的婢子上前。
她在膝邊跪下,輕輕為皇后按捏手臂,動作嫻熟。皇后又品了一盞茶,出聲問:「事都料理清了嗎?」
「娘娘放心,該燒的奴婢都燒了。」
說完,芄蘭掩袖微笑:「再說了,那宸妃是自己飲鴆而死,又干我們何事?旁人就算再疑心,也沒有證據。我們可沒有動手殺人,鴆酒也不是我們逼她喝的。」
皇后嗯了聲,眸光清幽幽地轉。忽而笑著搖頭,似惋惜:「真可憐啊,本宮與宸妃做了十幾年姐妹,她今日薨了,本宮也有些替她難受。只願宸妃在天那邊,能過得好才是。」
芄蘭會意,立馬笑言:「娘娘放心,奴婢明兒就去普陀寺,請那兒的法師替宸妃好好做法事、抄往生錄。娘娘待宸妃娘娘之心,大家都有目共睹,必讓這姐妹深情人人知曉。」
皇后又吩咐:「對了,宸妃剛逝,瑨必傷心至極。他那頭,你多替本宮安撫。」
芄蘭垂眼:「是。」
「宸妃一死,他必要守三年母喪。這下褚家的親事,他也算是結不成了。」
皇后捏起茶盞,慢悠悠地笑。
第36章
惡鬼 不想懷,又怎會有孩子
夜近丑時, 雨停歇。
寒夜寂漫,冷風刺骨,天邊只餘一輪昏月, 鋪開了濃密的烏雲。放眼整片山腳,原野草莽,樹影獠亂。
微如螢的火把, 一隊肅穆人馬在等候,準備隨時聽令上山。
「敏兒, 到這你就別上去了, 和妹夫回家去, 有兄長在就好。」
駿馬背上,褚允恭拉緊韁繩,俯頭對妹妹說話。
褚衛敏點頭:「大哥,夜已深, 你也務必小心,我等你和眠眠回家。」
褚允恭抿唇,最後號令, 領著一隊人馬飛騁而去。
黑夜森靜,枝影如魅,一路上沒看見什麼人, 只偶爾聽到從山谷傳來的狼嚎,空靈幽寂。衛兵們人人腰佩大刀, 他們常年習武, 幾隻山狼遠算不得什麼,更有甚者,還能赤手相搏。
離山頭越來越近,隱約能瞧見農莊的影。衛兵們也逐漸放慢腳步, 時不時左顧右看。
「就是前面的莊子,大家小心埋伏。」
話音才落,忽聞巨石,轟隆隆從山頂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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