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憐以為不再說時,突然又聽到他苦澀的笑:「但我也知道,你不止是來尋我。你醉翁之意不在酒,雖來尋我,卻是為了見三弟。」
褚衛憐忽愣,連忙把手從他掌心抽回。
「你都知道?」
他沒有看她,點了點頭:「未曾想我都知道吧?你離開後,我沒有走,捨不得走。我看見你走遠了,又折回來,轉身去了三弟的冷宮。你......」
夏侯瑨頓了頓,「你,還輕賤他,折辱他。」
褚衛憐臉卻在此刻燒起來。不止是被人揭破的窘境,還有被他輕看的擔憂,更有的,是一縷悄然冒尖,她說不明的滋味。
「你既已知道我是這般人,為何還要喜歡我?」
這一回,他沒有再出聲。
褚衛憐站在身後,看著他的頭顱逐漸低下。最後的霞光褪去,黑夜徹底漫上。
夏侯瑨憶起七歲那段光陰,她把最喜歡的珠簪綰在他發間,明媚而笑,又用兩只小手牽起他:「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的嗓音吞噬夜的暗:「也許你不知,我很早就對你有心了。」
夏侯瑨說完,慢慢轉頭,卻見背後的黑夜空無一人,她已經走了。
......
褚衛憐在他沒再出聲時,就已經走了。她太了解夏侯瑨了,如此正直之人,生怕從他嘴裡聽到失望。
所以她有先見之明,先溜了。
入了夜,宮門下鑰,跟夏侯瑨走太久的代價便是回不了家,褚衛憐只好又折回慈寧宮。
今兒天晴,到夜半忽然下雨,轟隆的雷生生將人驚醒。
窗外雨下得大,她卻吵得睡不著。
褚衛憐披了外裳,推開門,寒風撲面,冷得她一陣哆嗦。
人受冷,腦袋也變得清醒。
她望著落天雨幕,又想起夜裡夏侯瑨說的話。他話沒有說完,到底是要指責,還是......別的?
褚衛憐此刻有些懊悔,那時走何不是一種怯弱?她為何要怯弱?她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做過的事就該直面。不管如何,她都得聽夏侯瑨把話說完。
冷風呼嘯地吹,吹得雨滴濺臉。褚衛憐關上門,心想:明日找他問清楚。
剛躺下,卻又想到萬一夏侯瑨沒走,還在西苑吹冷風呢?
褚衛憐有些睡不著,打算去瞧瞧。
她打傘帶了燈籠,帶著幾個宮人往西苑去。本想去找夏侯瑨,卻在經過棲息宮時停住——她聽到了裡頭的毆打聲。
賤罵聲,拳打腳踢......夏侯尉不都走了嗎,那是誰被毆打?
褚衛憐突然想到一個人,眸色忽暗。
她立馬帶人闖入棲息宮,看見縮在牆角奄奄一息的福順——他正在被幾個太監用腳踹,還有宮婢潑髒水。他們罵他是逆賊,走狗,又說他是下賤的畜生,還有人朝他頭頂吐唾沫。
褚衛憐再也看不下去,一股無名火冒生。
她用棍棒砸向他們,擋在福順身前:「是三皇子謀反,三皇子人不在了,干福順什麼事?誰再羞辱毆打他,便是跟我褚衛憐作威作福!我定要他死得好看!」
果然,她一開口,沒有人再敢妄為。
所有人都低下頭,只有一個帶頭打人的太監小聲嚅唲:「奴才們都知娘子菩薩心腸,可娘子......福順與三皇子同吃同住,三皇子想謀逆,他一定早就知曉了,卻瞞下不報,可見他也想謀逆......」
「閉嘴!」
禇衛憐直接上前,踹了他一腳,「就你話多,你再亂說,便試試我究竟是否菩薩心腸!你最好給我麻溜滾了,別再出現,否則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那太監到底外強中乾,欺善怕惡,再也不敢說話了,提著棒子便夾尾巴溜走。
所有人都走了,褚衛憐平息怒火,最後轉身看向牆角的福順。
他穿得很破,凍得發抖,卻爬著跪下,朝她不斷磕頭:「奴才欠娘子的命,欠娘子一條命......惟願替娘子當牛做馬......」
一條命......
褚衛憐忽然愣住,灰閃的光陰不斷重疊。這種話好像在哪聽過?對,是夢魘,是夢魘,大太監李福順也說過。
說眼前的福順,夢魘的福順......褚衛憐瞠目結舌,不可置信地搖頭,不對,不對,難道前世李福順說她救過他,就是在今日?
不對,不對,不對……
褚衛憐扶住牆,忽而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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