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已經是懂事的時候,宋渡安懂得的第一件事卻是,他的母親不是他的母親,只是放在她那暫時寄養。
寄養,這個詞就是親口從他的親生父親嘴裡聽到的,說的短促。像是寄養一隻自己就可以存活的小貓小狗或者是一件隨時可以被主人拿起和放下的行李。
他信了。但他不想走,他那衣冠楚楚的親生父親和妝容精緻紅唇奪目的親生母親吩咐保鏢,拉著他就離開。
他坐在溫暖舒適皮質座椅的車上,扒拉著窗戶,看到他那貧窮溫柔的母親毫無形象的跌坐在地,而他的父親穿了一件深藍西裝,一塵不染的皮鞋熟視無睹的路過地上的女人,像看見一片礙人瞻仰的污點。
他沒哭,心裡卻第一次生出那種沉重的疼痛和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親生父親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淚痕的模樣,摸著他的頭,漏出滿意的表情,肯定道:「是我的孩子,這冷漠的樣和我如出一轍。渡安,你記住了,成大事者就要喜怒不形於色,就是要做到無情無義,情感,只不過是弱者的自我排遣,而強者,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
「咔嚓。」屋裡沒人。
偌大的房子,沒有一絲人氣,像是很久沒人居住過。
宋渡安坐上電梯上樓,回到房間,屋子的裝飾是一片沉沉的黑藍色,像是處在幾千米下的深海,他脫下外套,一張紙條和一百塊從口袋掉出來。
他撿起來,又看到那張紙,上面的字,不是呆板的一筆一畫的字體,而是清秀又有點張牙舞爪凌厲的字跡。
面前浮現起那張鮮活又生氣的臉。
第8章
臨冬 要不要回學校來?
九月底,吹過來的風已經有些秋天的涼意,絨雪也終於穿上和旁人都一樣的藍白校服,顯得臉更小了,在一群藍白小人中也更突出。
絨雪將傳過來的試卷遞給身後的劉暖倩,大致翻看了一下試卷的內容,心裡有了底,就拿起筆開始寫。
因為是月考,所以沒有全校打亂混在一起考試,只是坐在原位,拉開了桌子,分隔開距離來考試。
一片筆尖划過試卷的沙沙聲中,此起彼伏響起來嘆氣聲和咳嗽聲。
李陽坐在講桌上,正在改昨天考的語文試卷。一大堆名字已經被釘起來的試卷中,他正好改到劉暖倩的,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作文主題是自強自立,她題目寫的倒是挺好,但內容從自己寫到校門口看門的老大爺,思維跳脫但最後還是堪堪從跑題的邊緣上升到家國的高度。
他抬眼看了一眼劉暖倩,就看到她一邊正在對著數學卷子咬指頭,一邊把橡皮當骰子扔來做選擇題。
李陽:「……有時候面對這群學生,他真的挺無助的。」
剛嘆出來的一口氣還沒嘆完,就聽到門口敲門聲。
是宋渡安,不少人的目光被敲門聲引過去,他今天罕見的穿了一身校服,他骨架大,藍白色的校服在他身上沒有窩窩囊囊的感覺,反而瞧著合適的像是專門為他設計的,妥帖又很高級的樣子。
李陽欣慰了一瞬,昨天他給宋渡安打電話,要他來參加今天的月考,還要求他穿上校服,本來沒指望他真的聽話,但沒想到他還真穿了校服來,就是來的晚,已經開考了十五分鐘。
李陽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進來,別影響其他人考試。
宋渡安絲毫沒有遲到的自覺,慢慢悠悠的站在講台上往下面看了一圈,才看到第三排的空位。
翻開桌子上的試卷,摸了摸口袋,筆也沒帶。
於是宋渡安看了眼李陽,就舉手。
李陽沒好氣:「幹什麼?」
宋渡安理直氣壯:「沒帶筆。」
教室里傳來低低的笑聲,李陽氣不打出一出來:「借一根!」
於是宋渡安聳了聳肩,偏頭往旁邊看,這一看,就看到一個有一點熟悉的一張臉,此時正端端正正的坐著,沒了那種看向他的時候生氣的模樣,而是認真瞧桌上的試卷,窗外的風把她額前的碎發微微吹動,她伸出手輕柔將碎發別在耳後。
陽光穿透玻璃,在她桌面反射出點橙色的光。
宋渡安手指敲了敲絨雪的桌子:「借根筆。」
絨雪聲響抬頭才發現宋渡安來了學校,看清楚他的嘴型,於是就從筆袋中就抽出一根遞給他。
宋渡安拿了筆,刷刷就寫上自己的大名,然後就靜靜的瞧著窗外,沒再往試卷上看一眼。
直到最後敲響還剩十五分鐘的鈴聲的時候,他才提筆隨便寫了幾個選項在選擇題的位置,於是站起身就把卷子交給李陽。
李陽已經習慣,熟視無睹的瞧著宋渡安提前交卷後轉頭就走的身影。走到一半剛到門口,李陽卻想起來什麼一樣,追上宋渡安,囑咐他:「考完試,晚自習的時候來我辦公室一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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