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修長指尖在檀木窗沿點了點,發出細微的叩叩聲。
鼓瑟和身後的小丫鬟手中動作同時一僵,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步伐一轉,又走了回來。
「去把『瑩玉』拿來。」
他清潤嗓音,除了疏離外聽不出旁的情緒。
鼓瑟卻莫名心口一跳,忙不迭地垂眸從暗格里拿出青玉色的瓷瓶,恭敬上前,雙手奉上。
「瑩玉」珍貴,千金難求,傳言中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加上藥方早已失傳,這藥就算是宮中也所剩無幾,是用之則少的東西。
膏藥在謝珩冷白的掌心中化開,他眸色淡得像三九寒冬里的雪,指腹動卻是作少有的輕柔克制。
昏迷中,姜令檀沒有意識地蜷緊身體,她玉頸下的肌膚,根本找不出一塊完好的地方,到處都傷得嚴重。
謝珩掌心塗藥時不敢用力,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少女綢緞一樣光潔的雪肌,到底有多嬌嫩金貴。
四下無聲。
鼓瑟帶人退遠,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轉眼翌日。
姜令檀從昏昏沉沉中睜眼,她盯著帳定承塵的視線,凝滯一瞬,細軟指尖緊緊攥住身下的香衾,掌心捂著心口,跳得極快。
她回來了,在睡夢中,再次被人悄無聲息送回了鎮北侯府客房。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小丫鬟提著食盒推門而入,一雙圓圓的杏眼十分討喜,她聲音很是活潑:「姑娘方才說想吃牛乳羹,奴婢給姑娘端來了。」
「去年冬日桂花開得好,奴婢做主給姑娘在牛乳羹里添了些桂花蜜。」
「姑娘趁熱吃。」
姜令檀聞言,霎時愣住,手腳僵冷坐在床榻上。
她身體上,掩於衣裳下的傷口,不過是輕微動作,就如蟲蟻啃噬,無時無刻不在瘋狂提醒她,昨天發生的一切並非夢境。
可眼前丫鬟,笑眼彎彎同她說話的模樣,荒誕如同白日夢魘。
「牛乳羹?」
「我多久前吩咐的?」姜令檀紅唇輕抿,壓下心底湧出異色,朝丫鬟指了指桌上的牛乳羹,指尖輕輕比劃問。
「多久前?」
小丫鬟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道:「姑娘是兩刻鐘前吩咐奴婢的,可是牛乳羹加了桂花蜜,不合胃口?」
姜令檀一顆心沉得厲害,到底是什麼樣的手段,才能這樣瞞天過海偷梁換柱,硬生生變出一個,已經消失整整一天一夜的「她」出來。
然後再用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又把她悄無聲息換回鎮北侯府。
姜令檀越想越覺得膽寒,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算她能徹底擺脫長寧侯府的控制,但只要那個神秘人願意,依舊可以隨心所欲把她掠走。
就算哪一日,她被吸乾血悄無聲息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這世間也不會有人察覺。
她就像是被那人銜在口中,永遠逃脫不了的獵物。
姜令檀頓時手腳冰涼,勉強克制住臉上的情緒,指尖捏住湯匙,食之無味攪著瓷碗裡的牛乳羹。
她究竟該如何擺脫,黑暗中無形的囚籠。
這一夜。
她睜著眼睛幾乎熬到天色朦朧,才起了幾分睡意。
睡著不到一個時辰,還迷迷糊糊時,她又被伺候的小丫鬟叫醒。
「姑娘。」
「今兒得早起。」
姜令檀不解看向小丫鬟,以及她手裡捧著的一套早早準備好的胡服。
小丫鬟獻寶似的往前舉了舉:「今日是入秋前最後一場夏獵。」
「若是起晚了,到時人多堵在官道上,就耽誤了進山的時辰。」
夏獵?
小丫鬟見姜令檀眼中迷茫依舊未消,自顧自道:「姑娘同郡主一同用膳時,點頭應下的。」
「姑娘忘了?」
姜令檀眼底有淡淡的血絲,背脊緊繃,微翹的唇角含著嘲弄。
她消失在鎮北侯府的一整日,那個神秘的「她」,倒是膽大。
夏末,陽光極好。
姜令檀坐在鎮北侯府準備的馬車裡,她穿著一身與華安郡主樣式相同,只是顏色不同的胡服。
開襟的翻領長袍,衣窄貼身,領口和袖口用銀絲繡著精緻的芙蕖花紋。
長褲、革靴,腰間為了應景,還掛了一把精緻小巧但並不鋒利的匕首。
她本就生得白,遠山紫色明艷,更是把她襯得嬌柔旖旎,無論濃淡,一顰一笑皆是流風餘韻,令人為之傾倒,驚心動魄貌美非常。
「十一姑娘。」
姜令檀聽見有人喊她,還未反應過來,車簾就被人從外頭掀開。
本在跑馬的華安郡主,身上帶著潮潮的晨霧,不管不顧躲進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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