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姝深嘆一口氣, 說出這番話後,像是將自己身上背負的怨念一同卸掉了般。她怨過, 她恨過,以前總是執拗表妹為何針對她, 甚至一度陷入自我懷疑之中。
她感激地握住娜婭的手,今日一席話,算是了結她的困惑。她現在知曉,人要走的路不同,所面臨的境遇亦是不同,但萬事以傷害他人為己先,仍不被她所認同。
所以, 她和表妹,註定是敵非友。
娜婭展開緊鎖的眉頭,惆悵地說道:「好吧,雖然我不太能理解夫人的話,但是在我們草原上,雙生子是福運的象徵,代表美滿、福澤降臨的徵兆!」
她一臉可惜之色,似乎也在為兩人決裂惋惜。
閆姝低頭抿唇笑起來,並未糾正她與戚安安並非雙生子的話,好像此時此刻,她也能從娜婭身上感受到快樂。
天邊最後一點日頭落下,遠處霞光揉進了皇城的繁華之中,身側皆是商販收拾東西回家的嘈雜聲。
思緒回籠的閆姝鑽入馬車中:「回府。」
天色暮合,夜空中繁星點點,半輪彎月當空照。用過晚膳的榮玄夫妻二人漫步在月下,丫鬟侍衛落於數十步之外,踱步跟隨。
榮玄手中提著一盞燈籠,閆姝推動輪椅前行,月光似乎也格外偏愛這對夫妻,為二人身上披上一件銀白紗衣,朦朧了他們的眉眼。
「今日出門遊玩,可還算開心?」榮玄撥弄著手中流蘇穗子,想聽一聽她今日收穫如何。
「自然,解決了一樁心頭大事,使得人都要精神百倍,可算是能安下心來。」閆姝眉飛色舞地得意笑著。
不過很快又頓住笑意,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我的事情是解決完了,你近日不是被三皇子纏上了,還說什麼事成之後必報答於你,聽著就不像是什麼好話。」
閆姝學著想像中是口吻,模仿三皇子做派,將榮玄逗得笑彎了眼。不過她對於三皇子的為人,一點也不信任。
畢竟身邊有個被哄騙的例子,誰還會相信這種空口白話,怕不是最後被騙得連底褲都要拿出去做抵押。
「玩笑歸玩笑,既然已經選擇聯手,那該給人家的便利,自然還是要履行的。」榮玄仰頭同她抿唇一笑,眼中寒冰化開來,與月色相擁:「還是說你不相信我會贏?」
閆姝努努嘴,開口道:「我肯定相信你會贏,只是對那三皇子實在不放心,皇家的人,都是些爛心爛肺的東西,我怕你著了他們的道。」
「你要真對我有些信心,就不會問出這些問題,我還沒昏了頭,孰是孰非分得清,那三皇子不一定能成事,與他交好,說不定是成全了我呢?」榮玄眼底笑意漸深,手下稍微一用力,便不小心將流蘇扯掉大半。
「可我這心裡,總是有些不安寧。」閆姝眨動雙眸,面帶愁容,一手捂住心口,只覺胸悶氣短,慌得厲害。
「莫怕,姝兒不是還要帶我去草原騎馬,待宮宴之後,興許真的會有機會呢。」榮玄仰頭回望,恰迎月光披散,眸子裡星輝熠熠,撫平眉眼中的清冷之色。
這一語,似擊破了閆姝表面淡然,她推動輪椅的手頓住,任由慣性垂落在身側面,眸子裡的笑意散去,眼眸深處滿是掙扎之色,貝齒不自覺咬緊唇瓣,神情轉為迷茫。
其實不用榮玄戳破,閆姝心中也已經明了,自己是在懼怕宮宴這一天到來,在彷徨,在不安。
雖然她一直表現得很不在意,但真到了這一天,她比任何人都要緊張,怕就算自己拼盡全力,還是會得到如出一轍的答案。
無數次她在心底暗示自己,這一世已經脫離原來的軌跡,很多事情都得以挽回,文姐姐做了女官,她嫁出閆府,戚安安離開閆家,太子妃已經知曉真相,她明明不該如此心神不寧。
她不是上輩子一無所知的閆姝,也不會再一步步被戚安安牽著鼻子走,樁樁件件,其實已經向她證明,自己有改變命運的能力,只要自己堅信,萬事可破。
閆姝雙手緊張地糾纏在一起,心中慌亂如麻,急於求成一個答案。
她快步到榮玄面前,蹲下身與他持平,眼中神色接近於哀求,「世子,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明明想盡辦法竭盡全力去做到最好,各方各面都有考慮到,可當事情真要發生時,卻恍然發現,自己好像還是沒有做好充足準備,總覺得還不行,還還不夠完美無缺,還差點什麼……」還不行,她壓根就沒有準備好面對這一天,閆姝雙眸前氤氳水霧,再也不能說出剩下未盡的話。
「我已經做到最好了。」榮玄丟開燈籠,抓住閆姝扣在扶手上的雙手。他低垂著眉眼,撫摸閆姝無意間抓傷的雙手,其中好些傷口已嵌入指甲印記,在那青蔥玉指與手背上留下道道痕跡。
「當我竭盡所能去完成這件事情,結果已然不再重要,我努力過,失敗並不可怕,即使,失敗的後果是以我的生命作為代價。」榮玄揉搓著她發冷的手,歪著的半側臉,一面留在陰影中,一面暴露在月色下。
月華如水,他的側臉如神祇降世,清冷絕塵,濃黑鴉羽般的眼睫微垂,與失去冷靜的閆姝對峙,如此充滿神性,帶著普度眾生的憐憫,又似無情無欲作壁上觀的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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