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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的送葬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冬日的太陽泛著白光高懸在天空之中。
城外是漫山遍野的白,城內也有化不開的積雪,但從教堂到出城的那條道卻被掃出了一道乾淨的道路。
莊園的百姓和軍隊並排站在道路兩側,一路延伸到了城外,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只搓手望著教堂的方向,期望著那具黃金棺槨能儘快從教堂抬出來。
這樣的鬼天氣,沒有人會願意出來,但那位痴情的王以王后之禮送葬他們便不得不出來,他們只盼那棺槨會儘快抬出來,或者這太陽能照得更暖一些。
但事與願違,不管是那具黃金棺槨還是天上的太陽都沒有如他們所願的意思。
昏暗的教堂中,一具漂亮華麗的黃金棺槨安靜地停放在中央。
整個空曠的教堂中只有一顆蠟燭燃燒著,發出「噗呲噗呲」的細微響聲。
昏暗的角落裡,碧麗雙膝跪地講述著殿下生前在城堡頂層講給自己的那則故事。
「所以公主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和巫師做了交易,換取了心愛之人活下來的機會,故事的最後公主埋葬在了一個荒涼的地方,她心愛的人在那片荒地灑下了玫瑰花的種子,在來年春天,萬物復甦的時候,那片荒地長出了鮮艷的玫瑰。」
碧麗的聲音平靜,甚至聲音也不帶哭腔,但碧色的眸子裡卻洶湧著淚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碧麗剛開始想不通殿下為什麼會講這樣的故事給她聽,在那樣危險的地方,頂著寒風肆虐一字一句地講,講到臉頰泛紅,手掌凍到沒有知覺。
直到她看到了殿下離開時特意放在梳妝檯上的那兩本冊子時她懂了。
殿下希望她能幫她保住阿瑞斯,希望她能讓阿瑞斯相信她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回來。
而她一定會讓殿下如願。
碧麗抬手拭去眼淚,從懷裡掏出了兩本冊子跪行到阿瑞斯跟前,翻開第一頁舉到了他眼前。
「我從前不會種花,總是種什麼死什麼,所以殿下教了我許多養花的知識。」碧麗指著其中一條說:「殿下說玫瑰花從播種到開花需要一年半,百合只要一年。」
碧麗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指尖微微發顫,仰頭看著阿瑞斯死寂的眸色問道:「你知道人重新回到這世間需要多久嗎?」
阿瑞斯沒有回答,死氣沉沉的眸子隱在昏暗的空間中讓人看不真切。
但碧麗也不需要他的回應,她只是合上冊子,沙啞著聲音道:「殿下曾經說過需要三年。」
說完她抬眸看他,期望著自己從前最討厭的人能說一句話,但阿瑞斯只是抿了抿蒼白的嘴唇,垂下了眼皮。
「出去。」
像是好多天沒有開口,他的聲音嘶啞難聽。
碧麗咬牙,往前了一步拔高聲音:「殿下從前就說過,你們之間是誰生誰就要死,她為你捨棄了生命,你就該感恩戴德,拼命活著才對!」
碧麗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教堂里迴蕩,透著絕望與恨意。
但她依然等不到阿瑞斯的回覆,碧麗焦急地看著又彎腰從地上撿起了另外一本冊子:「這是殿下為你準備的生辰禮,殿下放在梳妝檯上,她想讓我交給你。」
阿瑞斯沒接,她凝眉看著,只能低頭將冊子放到阿瑞斯懷裡。
教堂里空蕩蕩的,安靜的讓人不適。
碧麗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第一次遇見殿下的樣子。
她那時以為她逃不了了,沒有恐懼只有憤恨。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四周那些面目猙獰的男人,只想著至少要拉兩個墊背。
可殿下突然就那麼來了,她穿著雪白的裙子跳進泥濘中,用披風裹著她殘破的身體,顫抖著向那些男人嘶吼,讓他們滾遠點。
其實只是被拔掉衣服她不會感到羞怯的,從小在奴隸營長大的女孩都明白,命比貞潔重要。
可真的被披風罩住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無關貞潔,身體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時候人是會感到安心的。
碧麗永遠不會忘記那一日披在她身上的披風,也不會忘記那個穿著雪白的長裙,腳踩泥濘,跌跌撞撞衝過來保護她的女孩。
更不會忘記,當時用溫熱的手擦去她臉上的泥濘時心臟的劇烈跳動。
她愛她。
和很多人一樣全心全意,又小心翼翼地愛她。
所以,她說的她都相信,也都會遵從。
她說等她三年,她就乖乖地等,她不會再犯從前那樣的錯誤。
「你我卑賤如泥,死了便死了,埋進土裡不過是爛肉一堆。」碧麗的聲音輕飄飄的:「可她看重我們,我們就讓她如願。」
說著她撐著身體起來,走過去拉開了大門。
門外的陽光透過縫隙照進來。
黃金棺槨通體明亮,只一點點陽光便能讓棺槨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碧麗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頭將目光落在了高空中有些蒼白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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