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芸靜靜看著李姝蕊,她嫁進東宮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她用這般語氣同她說話,她心底清楚,這位受盡萬千寵愛的公主一直以來瞧不上她。
但她似乎很確信,她不會拒絕。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畢竟她這個太子妃對待皓月公主始終很大度。
眾人直等著裴芸點頭,讓李姝蕊一償所願,然卻見那位向來乾脆的太子妃沉默良久,眸中竟流露出幾分不舍,好一會兒,方才轉向太子,福身以一種悶悶的語氣道:「臣妾全憑殿下做主。」
院中不少女客有些意外,沒想到太子妃會這般猶豫,看來是打心底喜歡這匹織錦。
李姝蕊自也看出來了,可她哪裡會在意裴芸情不情願,她既這麼說,便也算是答應了。
她滿目期待地看著李長曄,然李長曄卻並未頷首,反微微蹙眉,低首看向身側安安靜靜垂著眼眸的佳人,片刻後,方才將目光轉來。
「你若喜歡這顏色樣式的,孤派人再去覃縣尋一尋相似的給你。」
李姝蕊的笑意頃刻消失在臉上。
她只覺耳畔雷聲乍響,天都要塌了,她本就覺得今日不順心,哪曾想竟會再三受挫。
她咬著唇,眼圈漸漸發紅,片刻後,驟然轉向裴芸,終是忍不住將一腔怒火泄向她自以為的罪魁禍首。
「都怪你!不願給便不願給吧,何必這般假惺惺,好似我勉強了你,欺負了你,若非因為你,三哥又怎會不把這匹織錦給我呢!」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死寂,珍妃心猛地一顫,面露驚恐,她太清楚不過,太子這人表面看著文雅溫和,對她家蕊兒也算寵慣,可不代表沒有底線。
果然,她眼見太子的眸光迅速冷沉下來,在這艷陽高照的天卻如同在所有人身上降下一場風雪,刺骨得寒。
「李姝蕊。」他一字一句道,「任性也要適可而止。」
他的語氣分明沒有起伏,可低沉冷冽的嗓音自帶著威儀卻嚇得李姝蕊一個哆嗦,陡然噤了聲,縮起腦袋直往珍妃身後躲,哪裡還有方才的半分囂張。
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三哥。
珍妃忙道:「太子息怒,蕊兒這丫頭平素教我慣壞了,這才沒大沒小了些,實則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
一旁裴芸聽著這話,只覺好笑,若換作幾年前,方才七八歲的李姝蕊當眾下她臉面,還能說一句受人挑撥年幼不懂事,可她而今已然十三歲,有些禮數當是一清二楚,之所以敢一次次欺到她頭上,無非是沒將她放在眼裡罷了。
「快同你三哥賠罪。」珍妃將李姝蕊拉到身前。
李姝蕊垂著腦袋,有些戰戰兢兢道:「三哥,蕊兒錯了,蕊兒實在太喜歡這匹織錦,這才……」
然話至半截,卻被冷冷打斷,「你該賠罪的,是孤嗎?」
李姝蕊聲兒一滯,幽幽抬眸,便見一向疼愛她的太子三哥此時面沉如水,眸光銳利如刃,雖未見寒芒,卻似一寸寸剮在她身上般令她毛骨悚然。
她掐了掐手心,片刻後,方才不情不願地轉向裴芸:「三嫂,蕊兒……」
「大皇妹不必如此,你不過一時氣惱口快罷了,何須同我賠罪呢。」
再次被打斷,李姝蕊聞聲看去,裴芸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似乎真的一點也不生氣,卻偏偏一句話將她架在那裡,下不來台。
她憤憤地咬了咬唇。
其實李姝蕊也並不覺得自己的話哪裡有錯,事實不就是那樣嗎,三哥平素壓根就不在意這個裴芸,今日她若爽快些直接應下,又何來後頭那麼多事。
她素來心高氣傲,一時被裴芸堵得沒了話,寧願倔強地死咬著唇不吭聲,也不願道出自己的錯處,周遭視線盡數落在她身上,李姝蕊從未像今日這般感受到什麼叫做難堪。
「好了,今日是三皇孫的百晬宴,誰都不許再胡鬧。」片刻後,還是高貴妃冷聲開口,「珍妃,帶著蕊兒回去,這一月便讓她在殿內好生閉門思過,哪兒也不許去!」
李姝蕊面色慘白,不敢再多言,只能乖乖被母親珍妃帶走了,但臨走前,經過裴芸時,仍不忘怒氣沖沖地剜了她一眼。
裴芸曉得,這下她是徹底得罪這位被千嬌百寵的公主殿下了,但也無妨,從前她一味忍讓,也討不到好,反令她得寸進尺,一次次欺到她頭上,不若像現在這般,索性破罐子破摔。
且她這人記仇,前世今生李姝蕊那麼多次令她顏面盡失,她自得讓她也好生感受一番這般滋味。
倏然鬧了這麼一出,院中氣氛有些僵,眾人面面相覷,心思各異,似也沒想到太子會這般護著太子妃。
裴芸卻不意外,李姝蕊對她這個太子妃不敬,換言之就是對太子不敬,太子替她出頭,說到底維護的不過是他自己的威嚴和體面罷了。
「蕊兒的事,你莫放在心上。」
沉思之際,耳畔驟然飄來熟悉的嗓音。
裴芸抬眸莞爾一笑,「午宴快開始了,殿下且先去澄華殿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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