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上下皆知,慶貞帝並不喜太子這般沉默寡言的清冷性子,更喜早已病逝的皇長子。
那位皇長子裴芸不曾見過,但聽聞亦是才學出眾之人,作為中宮所出的嫡長子,當年慶貞帝正欲立儲,不料其突然病逝,這才立了如今身為嫡次子的太子。
打裴芸嫁入東宮,便知慶貞帝與先皇后的感情不和,極少踏入先皇后寢宮,坊間甚至有過廢后的傳聞。
不過廢后歸廢后,倒是並無人主張廢太子,慶貞帝也絕無可能生出這般念頭。
畢竟太子文韜武略,出類拔萃,慶貞帝膝下幾個皇子無一能與太子相媲美,他再不喜其性情也無可奈何,畢竟實在挑不出第二個能繼承大統的。
至少,眼下還是。
裴芸沉思間,龍顏大悅的慶貞帝已然命身側的太監總管方徙拿來準備好的大紅封,給了諶兒,順便賞了在場的孩子們。
慶貞帝好熱鬧,年年都會依民間習俗分發壓祟錢。
諶兒還小,他那份交給了太子,也由太子代為謝了恩,謹兒的則由他自己收著。
分發罷,慶貞帝在上首落座,其餘人也分別入了席。
今年的除夕家宴,慶貞帝興致極好,觀賞歌舞間,幾次舉杯,酒過三巡,便有些醺醺然了。
慶貞帝向來性子直爽,酒一下肚,更是藏不住話,乾脆徑直面向殿中一側問道:「烏蘭公主,你瞧瞧,覺得朕哪個兒子好,朕今日便為你指婚。」
說著,也不待那廂開口,又繼續道:「不過朕膝下未娶的唯有小五,但小五年後也不過十四,與公主相配,終究小了些,其餘幾個皆有了正妃,公主若不嫌棄,側妃之位倒都空懸著……」
慶貞帝子嗣不豐,除去五皇子,這所謂「其餘」也就只剩太子、裕王和誠王了。
殿內絲竹聲不斷,可因著這話,卻有不少人一下繃緊了弦。
殿中一側,身著水藍異族衣裙,薄紗覆面的年輕女子在沉默片刻後,在殿內掃了一眼,如銀鈴般悅耳的嗓音響起,「烏蘭全憑陛下做主。」
慶貞帝聞言,皺了皺眉,「看來公主是一個也沒瞧上。也是,一幫子廢物,難怪入不了公主的眼,改日,朕定替公主擇個我大昭最優秀的男兒……」
話音才落,裴芸眼見坐於席間的裕王妃和敬王妃皆鬆了口氣。
裴芸倒是能理解她們二人,即便掩面,但仍能看出這位烏蘭公主姿容不俗,傳聞還是玉琊一族數一數二的美人。
大昭南有騁族虎視眈眈,北有罕韃野心勃勃,玉琊毗鄰罕韃,本就弱小,為了抵抗罕韃,唯有依附大昭,這才獻上烏蘭公主以和親之法以求庇護。
烏蘭公主出身小族,即便為側妃也不算太過委屈,只畢竟身為公主,無論嫁進東宮還是哪個王府,恐怕都得以禮相待,指不定還會被分去寵愛,哪個正妃願受這份憋屈。
不過裴芸不同。
且不論她早知烏蘭公主歸處,就是她真的選了太子,她也無所謂。
她將懷裡已然睡熟的諶兒交給乳娘,正慢條斯理地喝著羹湯,卻覺身側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在看她,卻故作不覺。
看她做什麼,怎的,莫不是想問問若公主選了他,她可同意。
實在好笑,他納不納妃,納的何人,哪輪得到她置喙,又與她何干。
今日興致高,慶貞帝飲下不少酒,到底是有些醉了,及至巳時,也沒了守歲的興致,便揮手散了宴,由著方徙扶下去了。
眾人陸續離開承乾宮,裴芸跟著太子,兩人都不心急,幾乎是最後出來的。
出了殿門,便見裕王妃和誠王妃夫婦一前一後行在前頭,裕王妃似是不大高興,見得四下人不多,暗暗踩了裕王一腳,賭氣一般加快了步子,裕王見狀忙追上去,一臉討好的笑。
因著距離不遠,他們說的話隨風飄過來,裴芸隱隱聽得「烏蘭公主美嗎……王爺不如求娶……」云云,便知是裕王妃拈酸吃醋了。
裕王妃表面賢淑溫良,私底下卻是個霸道的,嫁進裕王府的第一日,就盡數遣散了裕王原先那些侍妾,還將本就性子懦弱的裕王吃得死死的,婚後再未私自寵幸旁的女人,頂多也只敢碰裕王妃安排的人。
行在後頭的誠王夫婦自也看見了這一幕,與裕王夫妻相較,這兩人截然不同,誠王妃程思沅嬌柔可人,說話輕聲細語,對誠王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天紛紛揚揚地飄著雪,誠王彎下腰柔聲問:「沅沅,可冷?」
誠王妃咬了咬下唇,微微點了下頭,誠王便牽起她的手捂著,兩人緩步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裴芸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卻是心下納罕。
這對小夫妻如膠似漆,分明感情甚篤,緣何前世差點鬧到和離的地步。
或是看得太久,身側那道難以忽視的目光又向她投來。
這回裴芸倒未作不知,反大大方方地看過去,福身道:「殿下,臣妾便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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