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圖做的彌補,就好似被丟進那泥沼之中,陷得無影無蹤。
活了近三十年,李長曄自認遇事無數,卻從未感受過這般濃重的挫敗與無力。
他寧願她能痛痛快快同他撒一場火,痛罵他一頓,也好過心如止水,什麼也不在乎。
少頃,他柔聲道:「你來樾州那麼久,孤還不曾好生陪陪你,過幾日,孤有閒,帶你在城內逛逛,可好?」
裴芸秀眉微挑,倒還真有在城內逛一逛的意思。
她笑看向太子的左肩,「殿下肩傷未愈,還是好生休息得好,不然回了京教父皇和皇祖母知曉,怕是要擔心的,這樾州城,臣妾帶著書硯去逛便成。」
她這話說的明確,李長曄也不傻,她分明是在告訴他,她想去逛,但不想同他一道去。
李長曄扯了扯唇角,也不欲令她不自在,「好,你哪日想出去了,孤派人保護你。」
裴芸點了點頭。
十一月十四,樾州城落了今歲的第一場大雪,雪片被寒風裹挾著落得紛紛揚揚,不喘氣似的,連下了三日才歇。
雪停的幾日後,裴芸才裹上狐裘大氅,坐馬車往樾州東面而去。
馬車停在了一家醫館前,裴芸戴上幕籬,由書硯扶著下了車。
館內沒什麼人,那大夫見著她,問:「夫人可是來瞧病的?」
「並非我瞧病。」裴芸在大夫跟前的圈椅上坐下,道了來意,「只我家中有一小兒,每年到這時候,便易感風寒,總咳嗽不止,我看著實在心疼,就想來問問大夫,可有調養的法子?」
那大夫暗暗打量著裴芸,這位夫人雖看不清面容,但衣著氣度不凡,高門大戶內多是備有大夫的,怎的還來他這般小醫館求醫問診,不過既都來了,他還是耐心答:「自是有的,這易感風寒多是脾肺氣虛,但具體如何,在下也不敢妄言,需得診過脈後才能對症用藥。」
裴芸點頭道:「那便好,只我那小兒這幾日去了他外祖家,當是月中才能回來,屆時再請大夫過府替我那小兒診脈,便拜託大夫了。」
去大戶人家看診可是的難得機會,診金還豐厚,大夫登時喜道:「夫人客氣。」
裴芸稍稍坐直了身子,隨意在這醫館內環視了一圈,「這天一日冷過一日,想是近來到大夫您這兒看咳嗽風寒的當是不少吧,畢竟這病拖得遲了,就怕難愈。
「夫人說的是,不過到在下這兒來瞧風寒的,比之往年,也不算太多。且那治療風寒的草藥並不金貴,除非硬生生拖成了那棘手的肺疾,不然幾幅藥下去便也能好了。」
「拖成肺疾?」裴芸語氣中透出幾分驚訝,「怎還有這般不關切自個兒身子的。」
大夫聞言嘆聲道:「夫人不知,這樾州下屬幾縣,多的是窮苦人家,有時也實拿不出這點診費和藥錢,就將就將就,自山中采些草藥試著治一治,今年入冬在下倒還未診治過肺疾的病人,去年便有一個,待病入膏肓再來尋在下時,已是回天乏術。」
「哦,原是如此……」裴芸眼睫微垂,若有所思。
被書硯半扶著走出那醫館時,裴芸仍是思索那大夫方才說的話。
她記得,諶兒當時染上那疫疾後,便整日整日高熱不退,咳嗽不止,像極了尋常肺疾,只與那一般肺疾不同的是,諶兒在病後第二日,背上起了大片紅疹,太醫這才斷定是眼下京城正在大肆傳播的疫疾不錯。
裴芸將將按著日子推算,前世,太子是正月出頭,元宵節前回來的,而樾州爆發疫疾的消息,則是在正月二十左右被奉至了御前。
疫疾這東西,自然不可能是在太子走後才突然爆發,很有可能是在太子走後才被發現。
若到了被輕易發現的地步,形勢定然十分嚴峻,而今雖才十一月,但有沒有可能,疫疾已在悄然蔓延。
可她適才問了,那大夫卻說,近日並未診治過患有肺疾的病人。
是時間還早,還是說只這一間醫館沒有。
裴芸咬了咬唇,思量著左右今日有閒,不若多去幾家醫館,可或是太過專注,竟是與迎面而來的人直直撞上。
她那幕籬本就系得不緊,這般一撞竟是將她的幕籬給撞落在了地上。
書硯實在罵不出口說那人不長眼,因著她也在失神想她家娘娘去剛才那醫館,說了些奇奇怪怪的做什麼,這才沒能及時拉住她家娘娘。
她心虛地低身去拾幕籬,卻見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掌快一步撿了起來,遞至裴芸眼前。
「夫人,您可無恙?」
裴芸順著那手仰頭看去,卻是雙眸微張,怔在那裡。
「五……」
她頓了頓,旋即接過幕籬,抿唇笑道:「無恙,多謝公子。」
那人頷首,提步而去。
直到那人走遠,書硯才擰著眉頭,湊到裴芸耳畔低聲道:「娘娘,方才那人,奴婢怎覺有些眼熟呢……」
裴芸不言。
何止她覺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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