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 殺了他!
「阿緋, 不要。」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紀雲緋轉頭,對上了身邊謝姻那關切的眼神。見紀雲緋看過來, 她對著她輕輕搖頭。
紀雲緋深吸一口氣,朝著謝姻露出一個「我明白」的眼神,隨後將視線投到了已經走至化出原型的暗鴉身旁的住持身上。
「為什麼?」紀雲緋再一次重複了這個問題,望向老主持的眼神里滿是不甘與疑惑。
話落,只見那老主持斂下眼,俯身撿起了還吊著一口氣的暗鴉,嘆了口氣後緩緩開口:「我知施主你現在的憤怒,只是你現在殺了這妖,就犯下了殺孽...」
「何必為了這個孽畜而毀了自己呢?」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些什麼,神情掙扎。
半晌後,他將暗鴉重新丟回了金缽里,抬眼看向紀雲緋:「實話告訴施主,這烏鴉本是我師父座下的靈寵,只是性子頑劣不堪,好吃懶做,恐難成大事。」
「因此師父他有心磨礪此妖,於是給他重新編纂了一段經歷,放他去人世間歷練。豈料,這孽畜竟是學了旁門左道,逃離了師父的控制,走上這不歸路。」
「師父圓寂後追捕他的任務便交給了我,怪我先前沒能抓住機會,只是將他重傷,讓他鑽了空子遁逃,這才有了這之後更嚴重的事端。」
說罷,他朝著眾人重重行了一禮:「現下這孽畜已經伏法,還望各位施主相信貧僧一回,將其交於我等,重新教化。此後定不會再叫其惹出事端。」
「你一開始就知道,這烏鴉就是獵妖人?」紀雲緋咬牙,「當時我去廟裡,你是假裝不知道他的身份?為什麼不告訴我?」
「現在一句輕飄飄的『重新教化』就能將人打發了?這麼久以來被他殘害的,好不容易修煉出頭的小妖,就活該被殺嗎?他是廟裡的靈寵,可以重新來過,那其他人呢?他們還能重新來過嗎?」
「不說其他人,這麼幾世,他追著我和謝姻不放,殺了我一次又一次,若不是謝姻出手,我早已灰飛煙滅,又哪來的轉世機會?謝姻也被他一次次重傷,甚至現在,他在我面前親手殺死了我從小養到大的朋友!」紀雲緋再一次渾身戰慄起來,聲音不自覺哽咽,眼尾漸漸升起了薄紅。
「阿緋...」看著身邊情緒再一次激動起來的紀雲緋,謝姻心裡一揪,不知怎麼安慰,只能將人一把抱緊了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小聲安撫。
「阿彌陀佛。施主,我佛慈悲,向來堅信,萬事萬物都有重來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當時瞞著施主,是怕施主知曉了一切後也想現在這般,那便連引出這孽畜的方法都沒有了。逝者已逝,便成為了無法改變的過去式。現下,能做的是朝前看。」
「況且,我知你在想著那條小蛇妖...」住持手伸進了金缽里,半晌後,將一個淡藍色光球放進了紀雲緋的手心。
「這......」紀雲緋看著光球里蜷縮成一團雙眼緊閉的縮小版胖胖,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它是幸運的。」那老住持開口,「我保全了它一魂一魄。我知妖類向來有點魂燈的習慣,只需將它放入其中等待七七四十九天,它便可補全剩餘的二魂六魄。」
「那孽畜,觸犯了最為嚴重的戒律,我們必會按照程度最高的刑罰來處置,其受到的痛苦並不亞於這些年被他迫害過的妖類。待到懲戒、教化結束,貧僧會親自帶其上門道歉。作為賠禮,貧僧會替那些被迫害過的族類修繕防護法陣,讓其安心隱居於世。」
「不知施主這下是否可以放下過往,讓這孽畜隨我回去?」
老住持的語氣誠懇,提出的賠禮也確實有用,紀雲緋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與其現在殺了那烏鴉泄憤,不如饒他一命,換取更多妖類在這世上的安全。
「好,你帶著這烏鴉回去吧。但我要你立誓,這烏鴉這輩子都再無惹是生非的可能。」紀雲* 緋心裡始終不踏實,暗鴉這千年來給她造成的陰影早已經深刻到了骨子裡去。
那住持聽後沒有猶豫,只是咬破手指在地上畫陣:「我佛在上,今日貧僧以血為誓...」
血珠成串不斷滴落在地,法陣散發出一道紅光,蒼天為鑑,誓言已成。
「誓言已成,貧僧今日本就只為了這孽畜而來,便也不多打擾各位施主了。」立完血誓的住持臉色有些發白,他將裝著暗鴉的金缽收回,朝著眾人微微欠身。
紀雲緋雙手捧著胖胖的一魂一魄,朝著那住持點點頭,隨後朝著其餘的幾人丟了個眼神,帶著她們先行離開。
一切都結束了。
等幾人趕回到蛇蛇窟,這才發現,那些防護罩外圍的小雜兵,竟是隨著暗鴉的伏法變成了一堆灰燼,風一揚便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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