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草的額頭重重磕在長信宮的蟠龍金磚上,傳出清脆的響聲。
念珠聲停了片刻,劉娥的聲音裹著涼意飄下來:"慧寧郡主,你可知我朝開國八十載,從未有女子入軍冊?"
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黎小草望著磚縫裡不知什麼時候躥出來的一根小草,不知是不是太后的愛寵狸奴帶進來的種子,居然幸運的在這大殿裡生根。
她直起身,堅定道,
"正因百年無人破例,才該由大宋郡主來做。"
她解下腰間蹀躞帶,十二枚竹牌叮叮噹噹鋪開在地,
"這是女醫館開館以來救治的軍眷名錄,二百三十八戶人家,家家願送女兒隨軍。"
太后嘆了一口氣,只當黎小草是年輕天真不知世間險惡,
「你在京城開醫館,我也支持,可你可知戰場可和汴京的歌舞昇平不一樣,打起仗來,可是刀劍不識人啊。」
黎小草深吸一口氣,心中一橫,抬起頭直視太后的眼睛說道:
「太后您也曾是孤女,一定能體會一個孤女在這世間渴望立住腳跟的艱難與決心。
我們這些女醫,全都是孤女,而且有些還是因父兄戰死沙場才淪為孤女的,她們無依無靠,但她們有醫術,她們也想上戰場,一是衛國效力,二是未報父仇,三是期望立下軍功,讓這世間再沒有人能輕視她們!」
此言一出,殿內瞬間一片寂靜,眾人皆被黎小草的大膽震驚。
雷允恭臉色驟變,高聲喝道:「郡主,慎言!怎可如此與太后說話!」
劉娥聞言,神色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回憶,有感慨,亦有一絲被觸動的柔軟。
她目光在黎小草堅定的面龐上停留許久,開口道,
「雷允恭,她說的不錯,我本就是蜀地一孤女爾。不過這丫頭,膽子倒是不小。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若你能證明你的女醫醫術高過御醫,哀家便同意你帶她們隨軍出征。」
黎小草激動下拜:「臣女謝太后隆恩!」
時間回到昨日,女醫學堂,
黎小草神色凝重地站在二十三名素衣少女面前,聲音鏗鏘有力:
「姐妹們,如今西夏大不敬,朝堂決議出兵征討。國難當前,我們雖為女子,卻也有一腔熱血,你們可敢與我一同奔赴戰場,為保衛家國效力?」
少女們不解郡主是何意,除了營妓,女子何時也能上戰場了?
也有聰明的隱隱激動,青鳳首先站出來:「郡主,我們雖不通武藝,但身為醫女,若能救將士性命,也算為國出力,只是不知朝廷是否允許?」
黎小草欣慰地點點頭,抬手輕輕撫摸著桌上攤開的羊皮地圖,地圖上「西夏」二字格外醒目。
她的指尖沿著邊境線緩緩移動,開口道:
「只要你們有意,朝廷自有我去稟告,我相信太后和官家一定會被我們的誠意感動,許我們隨軍出征,用醫術為將士們撐起最後一道防線!」
說罷,她看向青鳳,「青鳳,令尊戰死時,背心中了幾箭?」
瘦削少女渾身猛地一顫,聲音微微發澀:「三箭,兩箭透胸。」
「軍醫如何處置?」
「烙鐵……烙鐵封住傷口。」青鳳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眼中滿是痛苦,「七日後潰爛而亡。」
黎小草輕輕掀開藥箱,羊腸線在燭光下泛著珍珠般的色澤 :「若當時用此物縫合肌理,或許能救下令尊的性命。」
青鳳還未答話,一旁的惋兮卻「撲通」一聲突然跪下,她雙手覆面,泣道:
「我家是軍戶,父親戰死後,兄長和弟弟也相繼上戰場,重傷去世,若早十年有郡主教的消毒法……我也不會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只能對著冷冰冰的牌位...」
她痛哭出聲,又推開勸慰她的姐妹,抬起頭,滿臉的淚痕,
「郡主,求您一定帶我出征!我要去戰場上,用您教我的醫術,救下更多像我父兄一樣的人!」
眾醫女被感染,眼眶皆泛起了紅,靈竹也堅定道:「郡主,我也去!我醫術好,我要讓那些在戰場上受傷的將士,都能活著回家!」
「我也去!」「算我一個!」
醫女們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接一個地請-命出征,話語中滿是決然。
黎小草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眶濕潤,她深吸一口氣,高聲問道:
「姐妹們,我且問你們,此去戰場,九死一生,你們可能會死,屍骨都難以還鄉;還可能會遭到非議,被人指指點點,說我們女子不該拋頭露面,更不該涉足戰事,你們怕不怕?」
青鳳率先挺直脊樑,大聲回道:
「不怕!比起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去,看著將士們因缺醫少藥而喪命,那些都不算什麼!」
「我不怕!」惋兮也站起身,聲音響亮,「我若怕了,如何對得起父兄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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