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嵐只好問：「你還好嗎？」

青芥還是不說話。

季嵐：「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

青芥斟酌著開口：「季嵐，我記起你了。」

季嵐：「什麼？」

青芥伸手撫摸上季嵐心口的位置：「你的仙元被我捏碎了。」

那是雲宮坍塌前不久，桃夭自願墮仙之後的事。彼時，季嵐剛剛練出自己的仙元。他迫不及待想和青使大人分享這個消息。他以為青使大人會祝賀，會孺子可教，會欣慰。畢竟一直以來，他都像個包袱一樣跟在青使大人身後尋求庇佑，從未獨立面對過。

季嵐第一次滿心歡喜站在青使面前，驕傲地抬起頭。兩指點了點臉頰，忽起一陣微風，吹動青使大人的袖袍和髮絲。拍拍右肩膀，忽起一陣颶風，刮的青使大人腳步向前踉蹌了一下。剛剛好被季嵐扶了一下腰。

青使大人猛然推開他，臉上不見絲毫喜悅。

季嵐小心翼翼，是生氣自己捉弄他嗎？他只是想開個玩笑，不，他是真心想和青使大人離得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又像往常一樣賠笑：「青使大人這麼厲害，肯定不會被這些小把戲感興趣的。」

下一秒，季嵐半垂下臉頰，低頭看見心口插入了一隻嫩白的手，驟風忽起，將四周的桃花卷飛。青使大人面無表情地挖去了季嵐心口的仙元。仙力極速流逝，心口迸發出淡藍色的光芒。

他到最後一刻也沒懷疑青使大人為何要刨走他的仙元，慢慢地風停了。他的仙元沒有了。

「以後離我遠點，你的仙元讓我噁心。」

季嵐失力，跪倒在地上。青色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期望青使大人能回頭，或者這只是一場夢，可滿目都是亂紅愁殺無情客。

鐵石心腸，無情無義，是他。

至情至性，仗義敢為，是他。

都是他，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青芥撫著他的心口問：「恨過嗎？」

季嵐握住他的手慢慢搖頭：「我愛你遠勝過恨你。我喜歡你，崇拜你。我希望你順風順水，自由蔓長。你開心，我就開心。我情願做你生長的養料，陪你生，陪你死。」

青芥問：「難熬嗎？」

季嵐知道他在問什麼，墮仙的腐爛難熬嗎？雲宮乃至人間的欺凌難熬嗎？相見不識故作陌生難熬嗎？

相比墮仙腐爛，季嵐覺得還是失去青芥更痛苦。墮仙腐蝕只是身體腐爛，但是眼睜睜看著愛人慘死更加折磨。「不過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還是想選墮仙吧，這樣的話可以陪你一起死去。」

季嵐把鬼摟的更緊一些，這是他思念幾百年的人啊。

木門吱呀一聲被踹開，紫珠氣勢洶洶地闖進來。「臭季嵐，要是讓我發現你還沒走，你就等著……？！！！」

只見大青鬼半跪在季嵐身上，整個鬼被季嵐死死地摟在懷裡。

「你們……」紫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爆紅，匆匆背過身去。

青芥扶額：「紫珠，你先出去，我一會有話跟你說。」

「不，別跟我說，我不想聽。」紫珠堵住耳朵大喊。

她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我辛辛苦苦在後面謀劃全局，艱難地維持著這個家，你們居然......」

紫珠捂著眼，朝一側交代：「我...誒呀...你們好自為之吧，我再也懶得管你們的事了。」

她匆匆跑開，跑到半路，操著老媽子地心又折回來，對著門口飛了一道黃符：小心洗塵宴。她只能幫到這裡了。

季嵐卷著黃符遞到青芥手中，兩人一頭霧水。只當是小孩子的玩笑話。

***

給荷茹的洗塵宴設在四海樓。

這兒雖然不比南朝食府排名的那些酒樓飯館，但也算是這個魚米之鄉富有當地特色的標誌，可謂別有一番風味。

七十八道珍饈擺盤精緻，酸甜鹹鮮四味俱全。金爐香動螭頭暗，銀燭夏光透鳳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