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越走越近,書架後被擋住的妖冶紅光愈盛,血腥味悄然蔓延。
如果嬴光還清醒著,一定能辨認出書案上躺著一把列國時代的劍,劍形古樸流暢,紋飾華麗繁複,又不似同時期青銅劍的繁重——這大約是一把鐵劍。被魘住心神的嬴光從看見這把劍起,眼底的霧就更深了一層,眉宇間好似染上幾分瘋魔。
便是在此時,他眼前景象全然灰暗下去,四面八方傳來人聲,是對現代人來說相當陌生拗口的古漢語,嬴光卻毫不費勁地聽懂了。
他先聽見一些竊竊私議:「一年了,君上終於要臨幸他了嗎?」
「年方十五,終歸還是個孩子……」另一個聲音聽上去有幾分不忍。
「那又如何?到底亡國賤俘耳,君上不殺已是施恩了!」
亡國賤俘、亡國賤俘……
這四個字在腦中死死糾纏,另嬴光頭疼欲裂。
我是誰?亡國賤俘……是我嗎?
「好了,別怕!別怕……」他聽見一個青年破開木門的聲音,本能地要去尋,只聽那聲音貼到耳邊來,顫抖著,「他已經死了……往後,我自護你一世……」
他難以自已地回應,發出的卻不是屬於嬴光的聲音。
「恢……你作甚給我披上這個?」這聲音清亮,聽上去不過十五六歲。
「你不願麼?」那男人問,「我與父王不同,自會愛你,敬你。」
他沒再出聲。
再有聲音響起,便是少年悽厲的哭聲了。
他又一次開口,是嚴肅的斥責:「暌只有十三歲!王上這是在做什麼!」
「他與你不同。」那男人的聲音全不似往常的溫情,而是冷漠至極。
等等,往常……是什麼樣?
他忍不住去想,思緒卻被那少年拉回來。
稚嫩的少年聲音只會哽咽:「大人,王也這樣對您嗎?」
他聽見自己淡淡地回應:「不,他從不這樣。」
像把無數驚濤駭浪隱去。
耳畔再響起混雜到一處的議論,依稀聽得這些人是在說大不敬的話。「王上如今……」
「如此恣意妄為……只盼蘭台大人能多加勸諫……」
「蘭台令使……如今怕也不頂用了……」
再往後他便再分不出心神去聽了,只覺得腦子要被什麼東西用力絞碎一般的疼,心口也痛得厲害,仿佛被人當中狠狠剜去一塊肉,空洞地流著血。
他被這分辨不出緣由的折磨逼迫得跪倒在地,匍匐著。那柄劍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內,他死死盯著,目眥盡裂,仿佛那是什麼救命稻草,,遂用盡全身力氣撲過去,握住劍柄。
疼……徹骨的疼……已經尋不到具體來自哪處,恍惚間甚至像是從魂魄發出的。
腦內已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一個念頭無比清晰——他抬起那把劍,抵上頸間。
只要壓下去,向旁邊輕輕一划——
一切就都結束了……
……
「嬴光!嬴光!」
嬴光是誰?我是誰……
一片晦暗之中,嬴光隱約聽得有人在叫自己,那聲音太遠了,遠到他甚至無力去追尋。
「金光大化,生魂速歸!京城嬴氏子,還不歸來!」
一聲當頭棒喝,如驚雷炸響。此時已由不得嬴光如何,他只管被一道光繩縛住身體,有什麼極空靈的樂聲牽著他漸漸恢復了靈台一絲清明。
「我是……我是嬴光!我要回去……」他終於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他聽見不知誰在問他,要回哪裡去?
「回……」他想說蘭台,卻忽然福至心靈,吼道,「我要回現世的嬴家藏書閣,不是舊時的蘭台!」
話畢,眼前白光大盛,晃得他直暈過去。
在幻境中暈倒,在現實中就可算是醒了。此時嬴光正躺在二樓書案旁的地上,身旁哪還有什麼染血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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