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已經將翻白眼徹底學成,當即就翻了一個表示無語:「沒臉沒皮,就該讓道長多給你化些能讓臉皮變薄的符水。」
強行把人抱上五樓,嬴光又從衣櫃裡抱出一床被褥,在明夷寫滿「活久見」的眼神中打了個地鋪。
「嬴老師這是,終於要在家睡覺了?」
「這是什麼話?」嬴光大喊冤枉,「我一個老實本分的良家夫男,還能上哪睡?」隨即就要把自己裹進地鋪里。
明大人終於是良心發現,對躺在地上蛄蛹的嬴光道:「天涼呢,你上來睡吧,我回二樓了。」
「這怎麼行,我說了給你換大床的,怎麼還能讓你回去睡小床?」嬴光團吧團吧被子,頗有幾分認真地說道。
明夷沉思片刻,將自己的被褥歸置到一邊:「上來吧,你這床雖不及我寢宮裡的大,睡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這不合適吧。」一向講究發乎情止乎禮的嬴光很禮貌地拒絕了明大人的邀請,「男男授受不親呢。」
明夷眼中仿佛寫滿了「愛睡睡不睡滾」,淡淡道:「不是你在我床上昏迷不醒的時候了?」
等嬴光真在他空出來的位置躺下,明夷又有些迷糊了,總感覺自己大約還是沒睡醒,腦子不清不楚的,即使二人中間隔的位置再躺下一個李三寶也綽綽有餘,卻還是有種難言的不自在。
本就心裡有鬼的嬴光更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這與上回兩人不得不緊挨著同床共枕根本不一樣。而想到身旁躺的是明夷,嬴光就難以抑制得想到那些連接著他們的纏亂紅線,想到汗津津相貼的手心,想到明夷伏在他身上說話時的共振,想到太多有的沒的,怎麼也停不下來。他心猿意馬難定,自然就到後半夜前才勉強入睡。
大約是近日工作太忙,嬴光這艱難睡下的一覺竟然睡足十二個小時,硬是睡到了自然醒。
等他醒來,明夷早就在二樓該讀書讀書,該寫字寫字,睡過的半邊床整潔如新,連被子都搬走了。
嬴光睡眼惺忪,頭頂先冒了三個問號。
這時壓在枕頭底下的手機忽然響鈴,連著震動讓他漿糊一般的腦子更暈乎了。
這段時間的電話,十個有九個都是領導打來催進度的,他本能地接通後就要說車軲轆話打太極,對面響起的卻是李三寶的聲音。
……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你家五樓的上面,應該還藏了東西,我懷疑可能是你家地縛靈陣的陣眼,如果毀掉陣眼,大概仙人就能解脫了。」李三寶在電話那頭長話短說,「但我還得再上去看一看。你先別和仙人說,等我看完了,確定毀掉陣眼之後他會魂飛魄散還是轉世投胎,再和他商量。」
嬴光沉吟片刻,應承下來:「我知道了,你什麼時候過來?」
李三寶道:「我現在不在北京,還要回去找我師父一趟,十天後吧,十天後我回去找你。」
還有十天。
嬴光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李三寶發現了蘭台的陣眼,他拿到了旬恢帛書,又放出了失照,只要把帛書給明夷看,再讓完本《列國通志》重見天日,明夷最大的執念便可以解開了。破壞陣法,然後明夷或魂歸於天地,或托生重回人間,怎樣都好。至於蘭台,他猜想陣法就是蘭台不朽的原因,陣法毀去,蘭台的一切就會像正常古建一樣開始腐朽,直到數百年後轟然倒塌。他就可以收拾收拾搬回城裡,三環的別墅也好,單位隔壁的小宿舍也罷,他原本就有自己的生活,橋歸橋,路歸路,過去是過去,未來是未來。
嬴光摸了摸左肩,只有魂燈回不來,只有這塊永遠暖不起來的肌膚能證明這段故事的存在。但或許幾十年後,老年痴呆的嬴光會一個人揣著病歷出門,到處找專家看自己左肩的「怪病」,然後在北京的地鐵里迷路。
生活重回正軌,山中事宛如一場大夢。
他卻有難言的不舍。
或許旬恢和失照是可以被理解的,沒有人會不想留住明夷,他就是樂遊原上所有人都長歌嘆息的日落,所有人都想永恆的黃昏。
但是夕照晚色,總要先沉沉落下,才能奔赴明日。況且彌留的好景在落日自己看來,恐怕只是掙扎的窘境,而誰又能將日光永貯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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