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光心中委屈,他以為明夷會累到手指都懶得抬,一睡就是一整天的。
當時,明夷被螢光吵醒,卻並不睜眼,嬴光接電話時他聽見了隻言片語我說什麼「陣法」、「投胎」云云,他本能地覺得和自己有關係,再結合嬴光的種種反常,便留了個心眼,拋卻君子風度當了一回伏壁之人,不承想還有這麼大的……驚嚇。
他繞過嬴光,走到書架前,這下輪到失照戰戰兢兢了,巴掌大小的紙人只恨不能操控自己揉成一團,瑟縮著想鑽回盒子裡。明夷眼疾手快地將這皺巴巴的紙人捏起來,湊到眼前看仔細:「暌?」
失照不說話,假裝自己只是一張普通的紙片。
「臣卻不知原來陛下也在這裡。」
失照抖得更厲害了。
被明夷訓斥的時候,也是他為數不多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怎麼會喜歡上老師和兄長一般存在的明夷的時候。
「陛下真是長本事了,」明夷笑了笑,眼神里卻毫無笑意,片刻之後竟升騰起一片薄薄霧氣,「好得很……」
失照亂了陣腳,抱住明夷的食指慌亂道:「明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別這樣……」
「明夷,你……你先放他下來,這紙是人家李道長的,別一會捏壞了。」嬴光相當無力地插了一句。
「你閉嘴。」明夷冷著聲音擋回他抬起的手,「暌,你做什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嗯?」
失照在明夷手裡脫了力,小小的五官拼湊出失魂落魄的模樣:「你不必自責,我不全然是為了你。」
「我也不打算為你這樣愚蠢的行為而自責,陛下。」明夷還是那樣冷若冰霜的神態和語氣,只有不斷泛著波瀾的眼底昭示他內心難言的痛苦。
他心中大約是明白的,失照有一部分,與自己極為相似,他知道這孩子存了怎樣的心思,也知道一次次的拒絕都不會有用,因為在失照心底,這份喜歡也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就連明夷也無法左右。
「明哥哥,」明夷手上的小紙片哽咽著開口,「我再也不敢說那樣的話了,再也不說了……」如若他當年不那樣撐著病體去與本就心力交瘁的明夷吵那一架,他的話就不會成為壓死明夷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沒有說謊,守在這裡,與他因愛而起的私心不同,他是懷著贖罪的心,來庇護明夷魂魄安寧的。
即便沒有那些難言的情誼,明夷依舊是他失照這一生最重要的恩人。
紙人轉動腦袋,深深地看了一眼明夷側後方,全神貫注看著眼前人的嬴光:「明哥哥,這一次,你不要再壓抑,再難過了。」
說罷,他輕輕哼起那首十三歲時,明夷在寢殿床邊,唱給遍體鱗傷的少年聽的那首歌。
——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
李三寶的法術也到了時間限制,原本仿佛有生命的紙片從明夷指尖滑落,在空中打了個轉,又飄回李三寶的掌心,皺巴巴的一天,也看不見草草勾勒的傳神五官。
失照哼唱的聲音一點一點變小,而後任明夷怎麼呼喚,都不再應答。
見他眼角落一下一滴淚,嬴光上前默默將他垂下的手牽住。李三寶在一旁乾巴巴地解釋道:「這位……陛下,他還在的,只是沒有形體,若他願意,我可以找個時間超度他,他本心不惡,應該還能入輪迴。」
明夷抬起衣袖沾了沾眼尾的淚,另一隻手將嬴光牽得更緊。
世間怎會有暌這麼傻的孩子?他性純至此,本不應經歷種種磨難,死後還變成這般模樣。
明夷喃喃著,痛苦地閉上雙眼,任嬴光把他攬在懷中寬慰。
片刻後,他推了推嬴光的胸膛,竭力偽裝出平靜與鎮定,卻無奈嬴光一眼就看出端倪。
「好了,帶我去看看那個陣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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