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就她?讀了幾頁閨訓,倒充起大官人來了!」 明家三嬸自然不信這說辭,看明常朴那慌張樣,事情必然不簡單,於是啐了一口道,「若有真才實學,那該寫了策論文章,遞到天子案頭去!」
這話將這屋子裡尚未進士及第的都罵了進去,明常朴立馬拉了臉,不說話了。
明家三嬸長出了口氣,繼續道:「哦,對了,當初國子監對答,朴哥兒你不也在嗎?這端王禮賢下士,沒看上你,倒看上她了?呵!真是俏姐兒夸驢蛋兒大,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咳!」 明老爺子皺起眉頭,有些不滿意,這話忒粗俗了。
明常朴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那又如何?不是我說,我三妹的閨閣隨筆,也比樞哥兒苦想一個月憋出來的狗屁文章要好!」
當然,這是話趕上話了,明常朴私心裡一向認為自己應當是明家子弟中學問的頭一名,畢竟他開蒙最早,中舉最早,未來也必定最早及第。至於三妹明新微,雖然他也承認是有幾分才氣,但終究不過是為嫁人錦上添花的才藝,日後與夫君紅袖添香,詩詞唱和,得幾分情趣罷了。
明常樞也在應天府念書,聽了這話有些不忿,陰陽怪氣道:「可惜啊,投生錯了女胎,便是再好的文章也遞不上去,這天下沒幾人能拜讀她大作了!啊,也不對,其實還是有機會的,若她回去繼續當個壓寨夫人,再攛掇著別人也舉旗反了,倒還有可能寫個檄文傳揚天下——前提是她有辛明的本事的話!當然,但在那之前,還得先逐出族譜去,免得連累我們一家成為反賊!」
明常樞叉腰站著,自覺扳回一城,只是明父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已經晚了。」 明新微露出個微笑,「不才替反賊寫的檄文已經傳揚天下了。」
「至於給官家上書策論,是個好建議。」她環視四周,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正在草擬一文,並且覺得,遞給太后,可能效果更好些。」
明常樞起先沒聽懂,腦子裡反應了一會兒,譏諷作怪的表情才僵在臉上。
「你、你、你,說什——」
明常樞腦中全是「反賊」、「檄文」,一面不信是真的,一面又怕是真的!
「哦,我之前沒說嗎?我被反賊擄去,為著明家臉面著想,正是化名為辛、辛、辛——明、明、明——早知道樞弟如此盼著我名揚天下,我就該用本名才是。」明新微見明常樞急得嘴唇一抖,覺得好笑。
「你——反、
反——」
明常樞已經被「家裡出了一員反賊」嚇懵了,舌頭打結,轉頭去看旁邊的大哥。
明常朴垂著雙手,立在一旁,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打擊,噓著聲音問道:「三妹你,當真化名為辛明?」
「千真萬確,此事明二哥知道,父親應該也猜到——哦,太后也知道。」明新微並沒添油加醋,只是平鋪直敘,但這話說得再平淡,也不啻於平地起驚雷!
明常朴反覆低聲念了兩句「辛明」,想要發笑、又想要發怒。上一個寫了檄文,又被討伐對象讚賞的,還是前唐的駱賓王——何德何能啊,他明家居然也出了這樣一個人物?可嘆可笑啊,這個人物卻不是他!
明常朴的眼珠無處安放似的左右轉了轉,最後落到地上的請帖上面,一個猛子撿起來,又看了一遍,帶著些哭腔高聲道:「所以,這上面寫著——『文也雄,思也健,有江左諸葛之風采,闊談高論,見識不凡,值此中秋佳節,願賢弟拔冗一敘』,是當真想要折節下交,禮賢下士?」
一屋子人都看向她。
明老爺子自認吃過的鹽比小輩兒走過的橋多,前後思量一通,直擊要害道,「那你同這端王,當真有交情?還是用的樞哥兒的名頭?」
這是見著有好處,又想要撈了。
明新微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那要讓祖父失望了,我同他,是確實有過節。」
「過節?什麼過、過節?」 明常樞顫聲問道。
明新微不好意思道:「大概是,揭發他為立安山幕後賊首,這種過節吧?」
明常樞眼睛一鼓,牛犢子般朝她撞過去,明新微等他沖近了,才側身一躲,任他一頭碰到桌角上。
「樞哥兒——」 明家三嬸尖叫一聲,撲了過去,喊道,「瘋了,瘋了,你們就由著這掃帚星在這說瘋話,也不管管!」
在明家三嬸的認知里,明新微剛才說的那一通,就像戲文里的天方夜譚,被山賊抓上山的弱女子,怎麼就成了寫檄文的大反賊了呢?三嬸既不懂什麼是檄文,也沒聽說過什麼辛明,但聽她兒子和明常朴的口吻,應當是由幾分名氣的,她既無法想像,也無法理解,這一切怎麼可能是真的?只能是她編來胡攪蠻纏脫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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