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紅利市鋪滿路,子孫萬代享榮華。」
明老爹威嚴發令一句「拿鈔來——」,明常朴便腿腳麻利兒地跳出來,拿著花紅利市發給陳家的儐相、樂人、媒人、抬轎的力夫。
陳籍坐在馬上,連馬也沒下,道:「入轎吧。」
一聲令下,一對兒吹手樂人相向欠身,脖間青筋一跳,鼓足了勁兒吹了起來,搖頭擺尾,樂聲直上重霄。
媒人也指揮道:「點炮、點炮!」
在高亢的嗩吶聲和噼啪的爆竹聲中,明新微沒有要媒人的攙扶,獨自跨過了明家大門的門檻。
她想,今日跨過去了,就不再是明家的女兒了。
頭頂的明家匾額,四方的門框,高高的門檻,組成了一口方方的、長著利齒的剮刀。她就這麼徒手穿過去,像一尾游魚穿過荊棘籠,無數鱗片落下,她知道有一部分的自己,永遠死去了。
嗩吶一響,黃金萬兩,難怪紅白喜事都離不開它。
*
童六郎急得滿頭大汗,不斷前後張望:「好了沒?你快點啊!」
明二哥蹬著八字腳,雙手死命拉著繩索,也是滿頭包:「這賃來的駱駝它不聽話啊,我這——拉不動——它不起來啊!」
明二哥正和一隻臥在地上的駱駝較勁,任憑他怎麼拉,駱駝紋絲不動,閉著眼睛吧唧著嘴——反芻。
「出、出門了!」 乘風這時候腳步拌蒜地跑近了,他叉著腰喘口氣道,「明家那邊,新娘子出門了!」
童六郎口中怒其不爭地「嘖」了一聲,一把擠開明二哥,道:「我來!」
明二哥見他細胳膊細腿兒,比自己還不如呢,並不看好,於是建議道:「你能行嗎?不行還是回去找百戲團的團主,讓他來吧。」
童六郎笨手笨腳,踩了好幾下腳蹬沒蹬進去,焦急之下差點摔一跟頭,最後在乘風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爬到了駱駝背上。
他抱住駱駝脖子,沖它耳朵大喊:「駝兄,救人如救火啊,您再耽擱一會兒,黃花菜都涼啦!」
駝兄抖抖耳朵,還當真站了起來,在童六郎荒腔走板的驚叫聲下,駝兄開始小跑起來。後面的駱駝見領頭的駱駝動了,也紛紛跟著跑起來。
於是在陳家的迎親隊伍過了甜水巷,快到高陽正店時,斜前方忽然衝出一隊駱駝,童六郎騎在他駝兄身上,已然逐漸掌握了騎行的訣竅,但裝作控制不住坐騎的樣子,高聲喊:「快讓開——快讓開——駱駝要吃人啦——」
十幾隻駱駝就這樣衝進了陳家的迎親隊伍,陳籍的馬被驚了一下,一個縱躍將他甩了下來,石慎忙搶到近前,問:「恩相沒事吧?」 見陳籍擺擺手,石慎又問:「是不是要叫——」
陳籍眯起眼睛,見是童六郎,道:「再看看。」
童六郎騎著他的駝兄故意左突右撞,將花轎周圍的人都撞開,隨即從小巷內又衝出一人,帶著上元節耍戲的面具,一個猛子扎進了花轎內。
石慎見狀,從袖中取了信號彈要放,卻被陳籍按住了手。陳籍緩緩搖頭:「不是他。」
花轎內,帶著儺面具的男子沖明新微道:「快,跟我走。」
明新微一把拉住他:「走去哪兒?」
如此爭分奪秒的關節,怎麼還問這種問題?儺面具急道:「先走了再說!」
「二哥覺得,戴個面具,別人便認不出你了?」
明新微鬆了手,將手中卻扇放在膝上,撫了撫衣裙褶皺道:「別折騰了。若沒有後續計劃,只是一時意氣,還是省點力氣喝喜酒吧。」
「可是,你不是——」
她截斷他的話:「我如何想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了?」
明二哥一個頭兩個大,不明白為何妹妹原本自己要逃婚的,自己來幫她了,她反倒不走了。
明新微深吸口氣道:「我今日既然已經出了明家門,便不算明家女了,往後怎麼走,是我自己的事了。」
明二哥一時有些發懵,喃喃道:「這話什麼意思?」
「二哥,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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