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徒弟過於聒噪，小友不要在意。」 長庚子施施然收回手，插進袖中，慈眉善目露出個微笑，「從北方來了蜀地，可還習慣？楊束對你可好？」

明新微琢磨著這句「楊束對你可好」是什麼意思，斟酌著回答道：「晚輩早年看了許多風物誌，早想來看看了，心之所向，自然快活，還說什麼習慣不習慣呢。至於楊束，他——他自然是極好的人。」

「好，極好就好。」 長庚子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一支短哨，同楊束給她的不同，上面沒有雕刻花紋，只陰刻了一個「鬼」字，「若受了委屈，只管

來谷前吹哨，師傅替你教訓他。」

明新微面上一熱，連忙擺手道：「不、不敢當，前輩這是哪裡話。」

二師兄林犀道：「你就收下吧，只有鬼哨，能最快找到師父，我想要一支，還沒有呢！」

長者賜，不敢辭。明新微只好道謝收下。

「這位是我二徒弟林犀，夯貨一個，成日與飛鳥走獸為伴。」 長庚子順勢指了指方才出言的男子。

明新微見他虎目清澈，麵皮黝黑，腰間圍了一塊破爛的麂皮，心裡知曉，這是楊束在入谷前同她說過的，承習御獸之道的二師兄。

排行第三的方墨和明新微閒談了一路，已然熟悉，自不用多介紹，行四的便是墨華。

「這個潑皮是老四墨華，谷中草藥毒蟲都是她侍弄。」

墨華身量高挑，頭髮枯草一般綁在頭頂，一雙野鹿般的眼睛，膚色如蜜，鼻樑上幾粒曬斑，整個人散發著穀物曬乾後陽光的味道，明新微不由對她心生好感，露齒一笑。

墨華便如同收到某種信號，自動走上前，挽了明新微的手臂：「走，我帶你認認路。」 說完，便緊緊簇挨在她身旁，同她介紹谷內的院落，五位徒弟各有居所，其中二師兄林犀和楊束的最為特立獨行，是兩棟樹屋。

林犀的還好，到底還修了木梯，楊束的乾脆連梯子也沒有，在兩顆巨樹之間，高低錯落，有上下兩層，兩間樹屋中間是拉了一根繩子，繩上掛了各異的竹製風鈴。

「你看看他這破鳥巢，你指定住不慣，不如同我一起住吧。」 墨華見明新微果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心下痛快不已，立馬熱情邀請道。

明新微從這半空中這碩大的鳥巢上收回目光：「我住哪裡都不打緊。」 她轉過頭對墨華道：「墨華師姐，之前楊束回山谷解毒，也是住在這裡嗎？」

「回來解毒？解什麼毒？」

明新微試探道：「就是護心蠱，師姐知曉嗎？」

長庚子既然說墨華侍弄花草毒蟲，想來她多半是知道的。

果然，墨華隨意道：「那個啊，知道呀！也不算什麼天上有地下無的寶貝，山谷中不習毒之道的弟子，自小都種了。」

她神神秘秘靠近明新微耳邊：「等你成了自己人，師傅也會給你種。」

明新微沒理這打趣，反而正色道：「那若中了毒，是不是要儘快回谷中，將護心蠱引出？」

「引不引都成吧。」 墨華隨手從在路旁摘了一株狗尾巴草，「不引出來，把毒解了也成。」

她將手裡那株狗尾巴草上的葉子一片片撕下來，一邊撕一邊道：「其實這護心蠱，就是一儲毒囊，幫人延緩毒發罷了。」 她不知想到什麼，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山谷中弟子，從小到大，等閒不知要中了多少毒，靠這護心蠱撐一撐，眼歪口斜，頭腫得像豬頭一樣，等著師兄師姐來救就行。」

大概是墨華說得分外輕鬆，明新微壓在心裡的石頭也鬆快了一半，她又問：「那要是沒解毒呢？就那條大陵到少海的紅線，若是長滿了，又當如何？」

「毒滿則溢，就像囊袋裝撐了，砰——的爆開！」 墨華說，「就像這樣——」 墨華將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葉片子，放在嘴唇邊一吹，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墨華見明新微臉色微白，關切道：「怎麼了？楊束那小子也在外邊吃癟了？中了什麼毒？」

明新微沒說他中了什麼毒，反而問道：「那他今年年初，可曾回山谷里，引出護心蠱？」

墨華叼著那根草，摸摸下巴：「沒有吧？如今師傅躲清閒了，要引出護心蠱，該來找我才是？」

「此話當真？他真沒回來過？」 明新微急道。

墨華見她著急，立馬風風火火跳起來道：「你等著，我幫你叫個人來問！」

不多時她便將掌管出入陣法的方墨抓了過來：「山谷中有誰出入，他必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