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古攥緊雙拳,含糊說了幾個字。
「什麼?」
明新微沒聽清。
「我說,我不要,我不要!」 阿立古驀的抬起頭,雙目赤紅,像是忍受不了般吼道,「為什麼我必須要這個馬場?我不能不要嗎?啊?我不能不要嗎?!」
楊束皺起眉,想要教訓下這無禮的商販,被明新微拉住了,搖了搖頭。
阿立古吼完,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喉頭上下動了動,惶惑地左右看看,又用一種認錯般地語氣,低聲道:「我、我要去給祖母做飯了。」而後便左腳踩右腳,步伐不穩地奪門而出。
「他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阿立古逃走後,明新微問銀娘子。
「啊?」 銀娘子沒明白。
「就是,從你認識他起,他就一直這樣嗎?還是最近才這樣的?」 明新微解釋道。
「他沒病!」 銀娘子不知誤會成什麼了,強調道,「就是有時候有些古怪罷了。」
「我沒說他有病,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最近發生的事,刺激到他了。」 明新微澄清道,「畢竟他看起來有些敏感,我們一來,他就這樣——」 她比了個抬手發弩箭的手勢。
銀娘子搖搖頭:「我倒是沒覺出近來有什麼區別,他一直是個怪人。」
楊束問道:「塔吉力的馬場在哪兒?」
「還再往西北去一些。」 銀娘子立馬道,「不過他那人心眼子多,做買賣,還是少同他打交道。」
這交道嘛,是不得不打了,畢竟明新微還指著從阿立古嘴中撬出迷提觳觫多的秘密。兩人辭別銀娘子,便準備去塔吉力的馬場探一探深淺。
塔吉力的馬場看起來人丁興旺,還沒走近,便遇到巡牧的小子。楊束用蠻語問他,這裡可是塔吉力的馬場?那人頗為自豪地答——是叻,我們是保塞蠻最大的馬場!
「說我們要買馬,最好叫個會漢話的人來。」 明新微悄悄在楊束耳旁說道。
楊束依言翻譯給對方聽,那小子略帶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明新微,答應了一聲,領著兩人在一處毛氈房稍候。
明新微原本不過想著,能同一個會說漢話的管事搭上話也好,但大概是馬場上會說漢話的人不多,又或者兩人此行運氣不錯,來的竟然是塔吉力本人。
塔吉力身量不高,卻很壯實,面龐曬得如同重棗,聲如洪鐘,自稱是「塔吉力——保塞蠻最大的馬場的主人」。
塔吉力又行了個漢族的叉手禮道:「阿泰那小子說有黎州的貴客來訪,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我姓辛,單名一個明字,家中世代經商,從揚州來益州買馬,見此處蠻馬不俗,便想來看看,看看能不能有緣分,做成樁大生意。」 明新微道。
「辛老弟那就來對地方了!眾多部落中,唯我保塞蠻最擅養馬,而保塞蠻中,我塔吉力若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塔吉力長得五大三粗,但很有生意人的圓滑和客氣,吹捧過後,還不忘問楊束:「不知這位是?」
楊束想了想,假稱是隨行的譯者,編了個蠻語名字「諾力」,糊弄過去。
塔吉力的漢話很不錯,用語講究,只是從語調上仍舊能聽出來不是宋人。他用那副怪異的語調問道:「不知辛老弟,是何人介紹來的?」
明新微敏銳地感覺到這話的怪異之處,黎州外諸蠻民風淳樸,以物易物蠻馬販貨是在常見不過的事,保塞蠻更是諸蠻中去黎州販馬最積極的,如今聽了有人專程從蜀中來買馬,不洽談生意,竟然問是何人介紹?沒人介紹,還不能買了不成?
「此處是保塞蠻最大的馬場,名聲遠揚,誰人不知?哪裡還需要有人介紹?」 明新微笑道。
塔吉力便「哈哈」笑起來,笑聲渾厚,想要順勢拍拍明新微的肩膀,被楊束一個側身插過來擋了,他便拍了拍楊束的臂膀:「說的是,辛老弟既然能渡河過來,那也是好漢一枚,正該省下這中間的掮客費。」
「來來來,咱們先去相馬!」 塔吉力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個不急,不用看我也知道,保塞蠻的馬是這個——」 明新微豎了個大拇指,「我們初來貴馬場,不知若要買馬,是怎麼個買法?」
「辛老弟是爽快人,一來就直中要害,我喜歡哈哈!」
塔吉力口中恭維了一句,又抬手捋了捋鬍子,藉此掩飾了自己一瞬間的遲疑:「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友誼,賺多賺少倒在其次,主要是能維持雙方的友誼,你說是吧?」
「在理。」 明新微道,「但在商言商,也不能讓朋友吃虧不是?」
「哈哈好,有辛老弟這句話,那我就直言了,我保塞蠻的上等馬一對,辛老弟出茶三馱[1]帶走,運回揚州去,少說翻個十倍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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