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立即照做,退至門外守候。
街上宵禁,他可無處去。
「郡主……郡主……」王禹跪在地上半走半爬的到了她跟前,有些驚恐抱著她腿,「我不走,我不是要走,我是做了噩夢嚇到了,此刻見了郡主才安心。」
他在下位仰著頭,那雙漂亮的眼便展露無疑,此刻眼眶泛紅,倒有些楚楚可憐之感。
嘉畫垂眸望他,忽伸手捏住他下頜,另只手虛擋住他下半張臉,單獨留出那雙眼,輕聲說:「別哭,這樣不像了,笑一個我看看。」
王禹此刻望著她的眼,淺薄的笑意似秋夜微涼薄霧,不知為何想起夢裡那幕,沒來由打了個冷顫,硬是擠出一個僵硬的笑。
嘉畫:「不是這樣笑的,重笑。」
他張大眼,努力笑,桃花眼笑起來呈現一個漂亮的弧度,月牙一般兒,忒多情,煞是好看。
嘉畫搖頭輕嘆:「多好看的眼,只會諂媚討好,可惜了。」
王禹眼中懼意一閃,忙道:「那……那我重笑!」
嘉畫鬆開他,神情淡淡:「明日出府去吧。」
「不,我不走!我不走!」
王禹慌張,「我、我可以學……學秦將軍是怎麼笑的,我……我還會唱戲……」
他跌跌撞撞爬起來,裝模作樣地甩著袖子,咿咿呀呀:「……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付與……」本就沒用心,一緊張反倒忘詞,立下冷汗打濕了後背。
門外的侍女都撇開了眼,恨不得捂住耳。
嘉畫淡笑:「現學的?」
現學的都只會這一句。
王禹見她笑了,一喜:「郡主喜歡嗎?」
「不喜歡。」
「……」
王禹待要說些什麼,一聲貓叫沒來由響起,緊接著腳步一道黑影躥了過去,嚇了他一跳。
嘉畫挑眉,朝貓伸手:「烏刀,一日沒見你,倒跑這來了。」
王禹一瞧,只見這貓通體雪白,唯有四爪雙耳與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是黑色,這不正是他夢裡出現的那隻狸奴嗎?
難道夢是真的?
他一抬眼,又見嘉畫面色微冷,與夢中實在一樣,登時冷汗直流,噗通一聲癱軟在地,面如死灰。
「請郡主不要趕我走……我聽說失寵被趕走的都是像什麼便留下什麼,我讀聖賢書,若失去這雙眼,不如死了。」
「那便賜死。」
「啊?!……」
「你自己說的。」
「……」王禹崩潰伏地,抖若篩糠。
嘉畫輕柔地摸著貓,看也不看他。
「當初誰教你到我這兒來的?說些實話我聽聽。」
王禹深吸一口氣,這下把什麼話都說了。
當初他進京趕考,卻名落孫山,離京前與友人在酒樓吃飯,偶聽友人的友人提了一句,說他的這雙眼倒是有些像那位三年前殉國的秦小將軍,玩笑說他既落榜,倒不如去郡主府自薦枕席,萬一真被郡主入眼,那便是一夜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王禹還真動了心思。
有些人讀書沒幾分本事,鑽營起奇技淫巧來倒是有天賦。他四下里去打聽小將軍的事跡愛好,努力模仿,最後冒死去攔了郡主的車隊。
半月前他被帶入郡主府的那一日,夜京的幾個賭坊同時開了盤,賭他能堅持幾日。
進府後受到的禮遇讓他有些分不清南北,原先的忐忑與小心飄飄然到了九霄雲外,過度自信讓他托友人將自己得到的全部賞賜與身家全部押到賭坊里,甚至私下裡敢與友人豪言,以郡主眼下對自己的柔情,將來自己飛黃騰達做上郡馬,指日可待。
但為了討郡主歡心,他似乎用力過猛了,越用心逢迎,郡主對他的態度反而越淡,直到最近幾日乾脆都不來玄玉軒,將他徹底晾了。
他有些慌,出府尋友人商量,幾人之前在賭坊嘗到的甜頭讓他們押了更大的注,均不敢讓他失敗,紛紛出謀劃策。
友人更是半哄半嚇道,據說上一位因手長得有些像秦小將軍的男子入府後也是百般受寵,被趕出來時卻把雙手砍了下來,讓那位郡主留做紀念。
王禹一聽臉色煞白:「……郡主如此可怕?這等行徑在天子腳下這豈不等於草菅人命?」
友人道:「你不清楚這位郡主的身份?那可比公主還尊貴,乃當今天子的雙生胞姐!」
王禹腦袋嗡鳴,聽了解釋才知,這位主是真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以為進了金窩,殊不知是以身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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