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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直以來,他早已習慣這樣做。

他強迫自己垂下視線,平靜問:「郡主何時來的?」

「剛來。」嘉畫嘴角散開笑意,「大師不愧是大師,當真醍醐灌頂呢。昨日在寺內胡鬧一番,回去我便反省了,的確是我太兇,怪不得他怕我。」

枯生笑了幾聲,忙擺手:「姑妄言之,老衲可沒說什麼……啊,我忽然想起早起時檐下有一燕子歸巢,這會兒不知還在不在,郡主,我便先告退了。」

嘉畫雙手合十,禮貌道:「大師慢走。」

目送枯生大師離了小院,嘉畫尚未放下合十的雙手,而是從右側探出笑臉,明媚生光。

「宋序,你真怕我啊?」

「……」

「不怕為何不敢給我當侍衛?」

「不是不敢,是不想。」宋序輕輕抬眸。

「為何不想?」

嘉畫仍站在竹影下,髮絲被漏下來的陽光鍍成金色,風拂過時,每一根髮絲都在碎金中浮動……每一根……

宋序撇過目光,頓了下才道:「聽聞郡主失去摯愛,而我與秦淮書將軍容貌相似……」

「住口。」

嘉畫笑容未散,只是眸中冷了些。

宋序望了過來。

嘉畫注視著他,輕聲說:「不要自作聰明,我的耐心有限。」

她抬手將散在頸間的髮絲捋至肩後,動作溫柔嫻雅,說出的話卻像深秋的風。

「你若逃走,便是業靈寺與玄妙觀窩藏兇犯,你若求死,便是生不如死……而你仍安生站在我面前,皆你因像他,這是你的福氣。」

嘉畫乃山南王孤女,更是將來山南王,被太后親自撫養長大,又是當今皇上胞姐。

這不是威脅,她能做到。

宋序神色仍然從容,但嘉畫望見他的眼,便知他是妥協了。

「做郡主侍衛,要做什麼?」

他平靜問。

神情清冷,身姿如竹,但為白雪所覆,微微低頭。

「過來。」嘉畫說。

宋序微怔,旋即從屋內步入院中,墨黑的眉眼下,被日光一照,襯得那張俊朗的容顏更無血色。

真是很像……他。

嘉畫恍惚了瞬,垂眸斂去離索。

「既是貼身侍衛,自然要貼身侍奉,此處左右都有僧人居住,你搬到我那兒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離開,若見不到你,我便抓一個僧人拷問。」

是以無辜之人性命要挾,宋序眼底深處泛著涼意。

她的美,實在尖銳。

「郡主之命,自然遵從。」他說。

他聲音清冷,與秦淮書一般無二,只是秦淮書從未用這樣冷淡的語氣同她說過話,他從來都是張揚的,朝氣的,常逗弄她,偶爾惹她生氣,但總是哄她開心。

離得這樣近,嘉畫仰頭凝視著他,劍一般的眉,星一般的眼,從前盛滿春水的秦淮書,此刻渾身上下儘是疏離。

「宋序,抱我回後山。」

宋序一僵,眉頭越發擰緊:「這不是侍衛該做的事。」

「聽令就是侍衛該做的事。」

嘉畫輕輕提起裙擺,低頭,「方才來的路上經過一條小溪,涉水濕了鞋,便赤腳來的。」

宋序順著她的目光不免望去,枯葉青苔上,一雙雪白玉足便驟然闖入他眼帘,腳踝上沾了些許塵土。

「走不了路……疼。」

宋序不敢再看,克制著問:「受傷了?」

嘉畫輕笑,上揚的眼角勾出幾分戲謔:「竹葉鋒利,還有樹枝碎石,大約是傷了,我也並非無理取鬧,還是,你要跟在我身後,瞧著我在來來往往的僧人面前,一步一步走回去?」

宋序轉過身,沉默了下,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我背你回去。」

身後傳來一聲低笑,嘉畫伏上他肩背。

嬌軟貼近的一瞬,宋序僵了僵。

「……好了?」他沉聲問。

嘉畫瞧不見他的表情,但她就愛他這副不得不從的模樣,這讓她有種莫名的征服欲。

於是她越發放肆地勾住他脖子,倚在他肩上,貼近那緋紅蔓延的耳朵,輕聲道:「好了。」

吐氣如蘭,絲絲縷縷的清香在宋序耳邊頸間縈繞,他呼吸不受控地加快了些。

「……從後院走吧,人少。」

他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宋序抱著她的腿站起來,她輕的出乎他的意料,若非那一片溫熱清香,他甚至不覺自己背了一個成年女子。

山路陡峭,他卻走得很穩,一路往後山去時,嘉畫卻漸漸安靜下來。

片刻前還故意逗弄他的人,眼下伏在他肩上,一句話也沒說,呼吸輕輕的,均勻地灑在他耳邊。

他甚至疑心她睡著了。

他微微轉了轉頭,嘉畫便收緊了臂彎,仿佛沒有安全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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