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芝盯著張秀蘭嘴上的燎泡看了幾眼， 又看到她因為缺覺睡頂著的黑眼圈，蠟黃的臉色。林芳芝樂了， 不禁勾了勾嘴角， 眼裡笑意更加明顯，「是啊， 有喜事，天大的喜事。」就是不告訴張秀蘭到底有什麼喜事。

然後輕飄飄地轉身離開，林芳芝覺得自己現在跟她的寶貝女兒林蘇越來越像了， 蔫壞蔫壞的。

對林芳芝現在的狀態來說，能有啥天大的喜事，還不是轉正嗎？這個認知讓張秀蘭頭皮發麻，如坐針氈，做事都沒啥心思了，一天就連犯了好幾個小錯誤。

張秀蘭打碎一個盤子的時候，正好被葛師傅瞧見了，頓時嘴角往下一撇，看張秀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張秀蘭你咋回事？都這麼多年老同志，怎麼這段時間老犯錯誤？這個盤子的損失從你下個月工資里扣！」

葛師傅訓斥的話像一根針一樣扎進張秀蘭心裡，她能感覺到其他人也都看著她，似乎在竊竊私語低聲嬉笑，他們是不是在嘲笑她？

張秀蘭只覺得手上的碎瓷片跟燙手山芋一樣，她這麼多天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斷了，捂著臉「哇」的一聲哭出來，跑進了更衣室里。

周翠翠跟吳阿姨對視了一眼，兩人還是有些擔心張秀蘭的狀態，怕她做什麼傻事，都跟了過去。

進了更衣室，周翠翠看張秀蘭坐在椅子上，眼睛紅通通的，小心翼翼地問道，「秀蘭大姐，你沒事吧。其實葛師傅就是這樣嘴硬心軟，他也不是特意針對你的。」

張秀蘭像是看到救星似的，一下子緊緊地攥緊了周翠翠的手，急忙問道，「翠翠，你最近跟林師傅走的近，知道的消息多！她最近心情那麼好，是不是葛師傅要給她轉正了？」

周翠翠愣了下，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開自己的手，卻發現張秀蘭那手跟烙鐵似的，掐的她手心生疼，疼得她齜牙咧嘴的，「我不知道啊，她沒跟我說，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問她，或者去問葛師傅都行。」

「對啊秀蘭，你可以去問葛師傅，你都是食堂的老員工了，按照年限是該輪到你了。」吳阿姨趕緊安慰她，見周翠翠痛的齜牙咧嘴的，又開口道，「你把翠翠手弄疼了，趕緊放開。」

張秀蘭這才如夢大醒，趕緊放開了周翠翠的手，皺著眉輕聲細語地道歉，「對不起啊，翠翠，我實在是太著急了，沒注意到力氣。」

看到周翠翠待她不如以前親熱，張秀蘭嘆了一口氣，「翠翠，你以前說好站在我這邊，不跟林師傅說話的，怎麼現在跟她處的跟姐妹似的，我心裡真有點不是滋味。」

周翠翠心裡敞亮，一點都不心虛，她迎上了張秀蘭探索的目光，直白地說道，「因為林師傅人好，她願意無償借錢給我，願意把手藝教給我，她這樣好的同志，我樂意跟她交往。秀蘭大姐，或許你可以轉變下思路，多跟林師傅接觸下，你會發現她是個特別好的人。」

一旁的吳阿姨也點頭附和，「林師傅人是很好的，前幾天我孫子住院，她還借了我二十元錢。只要你對林師傅好，她也會待你好的。」

之前跟她玩的最好的兩人，現在都站在了林芳芝這邊，這無疑讓張秀蘭感到孤立無援。

聽到二人竟然讓她跟林芳芝交好，張秀蘭更是想笑，這個工廠誰都能跟林芳芝交好，就她不能！她跟林芳芝之間，隔著的是一條人命，和一個家庭。

二人見張秀蘭低著頭不說話，臉色有些難看。

二人對視了一眼，話都說到這裡了，再說人家也不一定念她們的好了。

「秀蘭大姐，我手頭還有活，我先出去做事了。」

「秀蘭，我也還有活沒做完。你心放寬點，別著急哈。」

張秀蘭心裡惦記著轉正這事情，中午工作結束後，還是忍不住去找了葛師傅。

儘管張秀蘭跟葛師傅共事了這麼多年，她心裡還是有些害怕這個大師傅，知道他不喜歡彎彎繞繞的，直接開門見山小聲問道，「葛師傅，你看我年紀也大了，沒幾年就要退休了，您說我今年輪到轉正嗎？」

葛師傅正躲在食堂外，坐在台階上抽菸，聞言抬頭看了張秀蘭一眼，「前幾年知青返城，廠里接了不少知

青落崗，現在廠里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了，我們食堂這兩年轉正編制只有一個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一定給她。

張秀蘭心裡一緊，之前他們一食堂就她一個人沒有編，她不緊不慢的。現在多了個林芳芝，能力突出又是領導面前的紅人，她拍馬都趕不上人家啊。

張秀蘭紅著眼，哽咽著說道，「我勤勤懇懇做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廠里難道一點都不顧忌著情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