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大黑狗前爪撥弄著門鎖鐵鏈「沙沙」清脆作響,興奮地搖著尾巴。
「嗚嗚……大黃。」簡昭換氣時聳了下鼻子,「你那爪子開不了門的。」
「傻孩子……」何雪蓮女士手上順時針扭動著鑰匙,爬滿風霜細紋的眉眼在月光下撐開點寡淡的笑:「沒帶鑰匙也沒撒子事的呀。」
好像只要聽到這個聲音,簡昭就什麼坎都能跨過去了。那股鬱結在胸中怎麼都想不明白的混沌情緒,突然就找到了泄洪口:
「媽……你真好。
膽小鬼就膽小鬼吧,簡昭心想道:逃避可恥,但實在有用。
無論如何,他終於又回來了,這個親切的、熟悉的,小山坳。
…………………
不同於大都市裡早晨煙雲籠罩的霧霾,山裡的空氣都是新鮮的,簡昭躺在他熟悉的竹木涼蓆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
「昭昭,睡飽了嗎?」
何雪蓮女士向來是很勤快的,比如現在她已經支著掃帚把家裡的水泥地板打掃得一塵不染了。
看到睡醒後走過來簡昭,何雪蓮有些憐惜伸手揉了揉兒子有些發青的眼底:「怎麼回事呀,怎麼昨天哭成那個樣子了……」
「嗯……」簡昭抵著唇猶豫了幾秒,輕輕地搖了下頭:「沒事的,媽,是我太想你了。」
「都20歲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何雪蓮眼角邊漾開層疊的風霜細紋,唇角僵硬地勾起些弧度:「怎麼還這麼粘人。」
「別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何雪蓮回過頭來輕輕揉著簡昭毛茸茸的腦袋:怎麼那么小的一個奶糰子,突然長這麼大了,竟然要抬手墊腳才能夠到了……
「不論發生了什麼,在媽媽眼中,昭昭就是最好的。」
「媽媽……」簡昭微微躬下腰靠在女人瘦削的肩頭,恍惚間有一瞬失神:
心上那點無名漣漪又泛濫起來,簡昭試探性地開口,裝作若無其事地提起:「如果我突然談戀愛了呢?」
「呀呀呀」,女人打趣著輕笑起來,風霜疲憊的臉上頓時煥發了點生機:「昭昭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沒有。」簡昭反駁得過於迅速,反而帶了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我就是假設一下。」
「喔……」何雪蓮拖長了語調,也不拆穿:「那媽媽會很高興的,想要好好認識一下她。」
「如果對方是個大壞蛋呢?」簡昭說出這句話時,想到了什麼,身體很配合地微微攥了拳頭:
「還是一個把人當笨蛋耍的騙子。」
「嗯……」何雪蓮微微蹙起眉,「能和昭昭玩到一起的人,會有這麼壞嗎……」
蹙起的眉峰舒展開來,何雪蓮意味深長地輕笑道:「那媽媽倒更想認識一下她了。」
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任性刁蠻大小姐,會把自己的乖乖兒子勾得這麼魂不守舍。
「那……假如不是小姑娘呢?」最後三字詞語好像燙嘴,簡昭說的時候差點咬到舌尖:
「萬一是個男的呢?」
「啊……那確實是個混小子。」
何雪蓮的臉色瞬間晴轉電閃雷鳴,伸手義憤填膺地在掃帚木桿上拍了幾下:「昭昭,要是被欺負了,媽幫你打回去!」
「咱們不跟這種社會上的渣滓玩。」
嘖。聽到意料中的答案,簡昭心底飄起點淡淡的酸澀,又說不清這種捉摸不透的情緒從何而來。
似乎暗有所指,蠢蠢欲動。
像現在山頭積壓的雲,看著晴朗燥熱,可只要碰上點悶濕的水汽,就能降下一場滂沱的暴雨。
「媽,那爸呢?」簡昭適時地轉移了話題,「爸爸腰好點了嗎,你之前打電話說爸爸已經開始重新開始幹活了。」
「我回家怎麼都沒見到爸爸,是他去另一個鎮上給人砌石灰牆去了嗎?」
「昭昭……」見瞞不住了,何雪蓮重重地嘆了口氣,先前強裝出的僵硬笑容此刻終於耷拉下來,苦澀地牽扯著嘴角:
「你爸他現在還在村衛生所里躺著,說是骨折,傷筋動骨要一百天。」
「醫生說之前腰傷就沒養好,就著急下地幹活弄的,我怕影響你學習就沒告訴你…」
何雪蓮混濁的眼珠無神地盯著眼前連綿的山丘,有種捱過暴雨後極度疲憊的沉靜:
「沒事了,最苦的都熬過去了,醫生說現在只要安心靜養就能好了……」
總是這樣……
簡昭苦澀地抵住了下唇,總是把他當成要保護的「小孩子」。
可他已經二十歲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簡昭心上是又氣惱又委屈。
可更多的,還是埋怨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沒能獨當一面地成為爸爸媽媽的依靠。
「我去看看爸爸。」簡昭攥緊了指尖,腳下生風地就往橋那頭的紅瓦水泥洋樓跑去。
至少讓也能夠做些什麼吧……
「爸!!」簡昭撥開印著紅十字的塑料門帘,風捲殘雲地闖進去。
室內空間不大,最裡面那排簡易的白色支架床上,他爹簡陽平正歪著腦袋看電視。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