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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祁靳山嗤笑了聲,似乎並不為這個結果感到意外。微揚的下頜線條緊繃,透出一絲不耐煩與輕蔑。

「那就這樣吧。」他語氣淡漠得像塊冰。

後來的一切都那樣順利成章,病情一步步的惡化,祁聽寒住院的每一天身體與心理都飽受著巨大的折磨。

許多個疼到意識恍惚不清的時刻,祁聽寒都迫切地期待著爸媽能來看看他。

是的,哪怕到那種地步了,他還是願意去相信的。

只是爸爸媽媽工作太忙,只是時間安排不過來,只是還有許多工作要處理,並不是故意的。

靠著那點殘存的念想,祁聽寒蜷縮在醫院涼得透骨的病床上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晚上。

熬到最後,同一層病房的同齡人都接連死去,在父母悲慟慘烈的痛苦中被蒙上一層厚重白布。

只有祁聽寒還在強撐著。

掙扎在死線的邊緣,被那點可憐的執念卑微地吊著一口氣。

上天在一寸寸的消磨中終於敗降,就這樣,祁聽寒等來了他的骨髓移植手術。

那個日子祁聽寒記得很清楚,天氣很好,是個晴朗的艷陽天,是8月29日。

祁聽寒的的心惴惴不安了整天,被推進手術室的前最後一眼都是看向病房門口。

可哪怕是這樣闖鬼門關的日子,祁靳山與母親仍然沒有來……

最後祁聽寒從手術台上下來等到了一紙放棄治療的同意書。

白紙黑字,紅章簽名,這場長久的拉鋸戰終究是祁聽寒單方面潰敗得徹底。

透過醫生的白口罩上方那對充滿悲憫的眼睛,祁聽寒腦海中又浮現出祁靳山第一次帶他來醫院那天。

那也是祁靳山最後一次來醫院。

在一幀幀倒帶放映的回憶里,祁聽寒久違地把祁靳山臉上的表情看得那樣清楚,又或者說對方根本就不屑於掩飾。

徹骨的寒意從頭到腳澆築而下,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細枝末節終於避無可避了……

哪怕是再苛刻嚴厲的父親,臉上都不應該露出那樣一副淡漠,甚至說嘲弄的表情。

那是……看垃圾的表情。

仿佛在丟棄一個毫不在意的殘次品。

「我的排異反應輕到幾乎沒有,移植進去的供體和我原本的免疫系統驚人的契合,他們都說我是個醫學奇蹟。」

彼時醫生和護士圍繞在他的病床前,歡聲笑語地慶祝著一場健康的、煥發蓬勃的重生。

可祁聽寒卻盯著扎眼空曠的天花板一直愣神,大顆眼淚卻不由自主地從眼眶裡湧出,打濕潔白的被褥,洇開一團灰暗的陰影。

他驚訝於自己怎麼這麼命硬。

明明不被任何人期待著,明明被毫無留戀地拋棄了……

卻還是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

這樣可憐的活著。

「後來我在家裡看到了照片。」祁聽寒的指節在黑夜裡僵硬發冷,簡昭湊上前去看。

才發現祁聽寒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瞳孔倒映著零星月色瑩瑩地覆著一層水。

「我生病住院的時候祁燚在美國參加夏令營,手術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在加州迪士尼樂園慶祝親子活動。」

「我以為,他們至少會有那麼一點在意我……可事實的真相,如此的殘忍。」

第76章

「祁聽寒……」

安慰的話語太過蒼白, 簡昭靜靜地墊腳去親祁聽寒的濕潤的下眼瞼,手臂緊緊地抱著祁聽寒的肩膀。

「我剛才看得很清楚。」祁聽寒僵硬的軀體在簡昭溫熱地懷抱中動了動。「煙花很漂亮。」

比擺在祁靳山辦公室案頭的那張照片的背景還要漂亮。

絢爛升騰的多彩花火,映襯著一家三口溫馨笑著的臉龐……

祁聽寒以前希望這裡面能加上自己。

求而不得的執念結成疤, 扭曲成揮之不去的夢魘, 整夜整夜地反覆折磨他。

但就在剛剛, 煙火升空的那一秒。

祁聽寒突然就覺得自己很蠢。

世界上不是只有加州才有迪士尼樂園, 煙花更不是綁死了和那三個人一起。

他自己一個人也能看煙花。

會有新的人陪他一起看煙花。

就這些東西,竟然困了他那麼多年……祁聽寒用力地眨了眨發酸的眼睛:

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肚子有點餓了。」祁聽寒掌心圈著纖細溫熱的手腕,往前邁的腳步有種釋然的輕快,「昭昭, 我們去吃點東西。」

「正好我也餓了。」簡昭乖乖地被牽著走:「我想吃蛋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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