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澤安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邊走邊擦去湯汁。
倒霉透了。
沈澤安站在公共廁所的角落,把水流開到最大,涼水衝過他的皮膚,疼痛卻不減分毫。
那一塊皮膚又紅又腫,甚至透出一點點黑紫色,火燒火燎的疼痛加上始終保持一個姿勢沖水的僵硬,讓沈澤安加倍痛苦。
沖了片刻他便關掉水龍頭,抬起自己的手臂看那塊燙傷。
身後傳來一陣平穩的腳步聲,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踢踏聲,沈澤安沒在意。
半晌,他餘光瞥見鏡子裡,自己的身後站著個身穿黑衣的男人。
沈澤安側身讓開,以為是自己擋住了對方的去路,卻在抬頭的瞬間瞪大了雙眼。
如同噩夢一般的畫面真實在眼前上演,幾日不見的戚蕭揚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手握住溫莎結將其扯松,盯著沈澤安的眼裡毫無波瀾,冷漠而難以琢磨。
沈澤安下意識張口,卻又立馬閉上,手撐在洗手台上向後退了一步。
「沈澤安,你缺錢缺到打這麼多份工?」戚蕭揚嗤笑,嘴角漾出一絲笑意,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當年站在主席台上演講的優等生,如今輾轉在多個場所端盤子,這就是知識改變命運啊。」
沈澤安默不作聲,無視對方的挖苦嘲諷,抽出一張紙巾,把手臂上的水給擦掉。
可他的手心卻在無意識地不斷攥緊那張紙,仿佛感受到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面色發白,卻仍在強裝鎮定。
「話說,你不是投靠霍競鳴了嗎?怎麼如今這麼落魄?當年的事他難道沒有給你好處?」悠然輕鬆的語調從戚蕭揚口中說出,卻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慄。
聽見「霍競鳴」這個名字,沈澤安渾身肌肉緊繃,牙齒咬住自己口腔內的軟肉。
或許是見沈澤安表情上的難堪,戚蕭揚挑起眉,步步向他逼近。
「見到了就裝不認識我,要麼就裝啞巴,也沒什麼意思。」戚蕭揚雙手懷胸,拖長尾音,如同惡魔的低語,「我就一個問題。沈澤安,當年的事,你後不後悔?」
沈澤安猛地抬起頭,直視著對方,心臟有幾秒鐘的時間好像停止了跳動。
遠離洗手間的包廂里傳來一陣鬨笑,走廊上不斷有人在走動的聲響,可他們二人卻仿佛被外界隔絕,任何聲音都無法傳達,腳下的一隅之地成為密閉隔音的囚牢。
他從未料到戚蕭揚竟然主動向他提起「當年的事情」,因為當年,哪怕是戚蕭揚一瘸一拐地抱著頭盔從賽車場上下來時,都沒有問過一句「為什麼?」
而時隔這麼多年後的二次重逢,戚蕭揚竟然主動問起:「你後不後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澤安似乎在戚蕭揚的眼裡看到了些許期待的神色。
……肯定是錯覺。
半晌後,沈澤安閉了閉眼,開口回答他時嗓子還有點啞:「沒有。」
「我不後悔。」
我不後悔。
這四個字一說出口,包圍著兩人的堅硬外殼在霎時間破碎了。七零八落的碎片在空中懸浮幾秒,接著散落在地,碎片從兩人頭頂落下,身上被劃出一道道血痕。
戚蕭揚抿起唇,方才眼眸中的不屑漸漸散去,變成壓抑著的怒氣。
最終他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這裡。從他身邊走過時,還重重地撞了下沈澤安的肩膀。
大衣在走路時帶起一陣風,沈澤安聞到了一股很淡的雪松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洗手間昏黃的燈光照耀在他身上,明明是夕陽般溫暖的色調,可卻只讓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他不懂戚蕭揚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後悔又怎樣?不後悔又怎樣?他們都早就回不去了。
高中時戚蕭揚特意為他買了一個頭盔,騎著摩托車帶他穿梭過大街小巷,替他抹去眼角淚痕的那個夜晚,久遠得像宿醉過後的夢一場,太不真實,也太遙遠。
沈澤安心情複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也跟著推開門走了出去。
臨走前他看了眼鏡子,鏡子裡只有自己一人,身後空空蕩蕩。
既然是沒有、也不會有未來的人,那還是不要再見了。
他去休息室的急救箱裡翻找了一下,只有創可貼和繃帶,沒有找到燙傷膏。
那就算了吧。這麼想著,他把袖子重新放下來,遮住那塊紅色的燙傷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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