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安。」戚蕭揚喊他，嗓音低沉沙啞，手臂用力把背上的人往上顛了一下，背得更緊，「我一直很羨慕韓清。」

「韓清那傢伙有很愛他的父母，用不完的零花錢，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因為沒背完單詞被打得全身是血的時候，他已經靠撒嬌買到了人生第一台電腦。」

沈澤安微微睜開了眼睛，雨水順著他的發梢和睫毛流淌進他的眼眶裡，刺得生疼。

「高中時他玩英雄救美，去偷懶翹課睡覺都能和很愛他很愛他的老婆相遇。這小子什麼都可以得到，好像生來就是該被愛的。」

「遇見你之前，我一直很痛苦。總是怨天尤人，恨自己的出生恨自己身邊的所有人。去騎摩托飆車，抽菸，活得好不清醒。直到那天在天台遇見你。」

分明是平鋪直敘的話語，語氣里也沒有太多波瀾，可戚蕭揚的這番話就是讓沈澤安感到一種鑽心的疼痛。

「……戚蕭揚。」沈澤安的聲音很輕，好像一陣煙霧，隨時都會被風吹散在空中。

他冰冷的手順著戚蕭揚的脖頸，慢慢摸到他的臉頰上，聲音很虛弱：「你也該得到愛……」

「嗯。所以。」戚蕭揚偏了偏頭，用頭髮去蹭了蹭沈澤安的腦袋，模樣很脆弱，「不要離開我。是你說的，我也該得到愛。」

「我不相信你高中時沒有愛過我，既然動過真心，就不要丟下我。我…我還有好多事情，要一一和你說，有好多事情要告訴你。」

平日傲氣不可一世的Alpha，在此刻尾音低沉下去，帶著顫抖和難過的討好。

沈澤安眼皮越來越沉重，現在完全是憑藉著最後的意志力才不閉上雙眼。鼻息間呼出的熱氣發燙，搭住戚蕭揚脖頸的手也漸漸失去力氣，在一點點鬆開。

耳邊的聲音慢慢地開始聽不清，像游離千里之外，又像耳朵里被灌滿了水，被隔絕被堵塞。

在即將再一次昏睡過去之前，他聽見戚蕭揚說：「沈澤安，遇見你，是我的人生中最接近幸福的一次。」

遠處，一道刺眼的白熾燈，像撕開了天際的幕布一樣衝進視線範圍內，亮得晃眼。

戚蕭揚背著他停下，轉頭看向他，眼眶通紅。

那個時刻沈澤安覺得自己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只是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徹底倒了下去。

後頸處散發的淡淡的雪松味Alpha信息素，令他安心又懷念。

——

好疼。

渾身都疼。

鼻腔里傳來消毒水的氣味，沈澤安手指抽動兩下，掙扎著皺起眉頭，難受地緩緩睜開雙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病房的天花板，沈澤安迷茫地眨眨眼，還沒來得及移開視線，一道影子就猛然向他撲來，把他籠罩在陰影里。

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竟然還有些許不真切。

「你怎麼樣了？還痛不痛？」戚蕭揚紅著眼眶湊上來，手輕輕搭在沈澤安的手背上。

仔細感受，沈澤安發現，戚蕭揚的手還在輕微顫抖。

沈澤安盯著他看了一會，用手肘做支撐坐起來，開口時嗓音還有點啞：「戚蕭揚？」

喊完後沈澤安陷入了恍惚，迷茫地眨眨眼，囁嚅出一句：「我還活著啊……」

「你別亂動，我喊醫生進來看看。」戚蕭揚鬆開他，急匆匆地走出病房，喊醫生進來做檢查。

原來他的腿上沒有骨折，而是程度比較嚴重的扭傷，治療過後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好。他的高燒在昨天凌晨也已經退了，現在除了扭傷，身上沒有其他不適的地方。

戚蕭揚全程站在牆角，擔心地盯著他們。直到醫生確認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並離開後，才重新回到沈澤安的身邊。

病房裡寂靜無聲，陽光灑進來，窗外深綠色的樹葉晃動，陽光燦爛明媚。

兩人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戚蕭揚甚至眼睛一眨不眨。

仿佛只要多眨兩下眼睛，沈澤安就會從他面前「啪」一聲變成一團七彩的泡影，然後漸漸升空、消失。

「我昏睡了幾天？」沈澤安打破空氣中的寧靜，問道。

「一天。」戚蕭揚愣了兩秒，很快回答。

沈澤安微微抿了抿嘴唇，伸手撩開戚蕭揚額前的劉海。戚蕭揚怔愣兩秒，沒有閃躲。

劉海被撩開，沈澤安看見他額角那裡有一道深紅色的結痂，這就是他來找自己時流血的傷口。

不愧是Alpha，癒合能力這麼強。

之後兩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僵持的時間太久，沈澤安突然低著頭，看自己微微腫脹的腳踝。他側過身，腳尖落地，似乎是想要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