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瀚奇轉頭，看到一個穿著小區物業統一工裝的中年男人，正探究地看著他。

「真的是你啊！我是你在醫院時候的護工啊，你記得吧？」這個五十歲的漢子，在醫院時就讓程瀚奇覺得不像護工，更像個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人。

「大叔，你怎麼在這兒？」程瀚奇笑著和他打招呼，但並沒有移動腳步，隔著一定的距離。

男人摘下頭上的帽子，和手上的勞保手套，笑得樸實：「我老家的親戚介紹我來這兒做園丁。我這性格其實不適合在醫院裡陪護，不過是當時正好有機會才做了護工。我更喜歡現在這個工作。」

程瀚奇看到男人胸口的胸牌上寫著名字：張建生。

他點點頭，對張建生說：「那很好。」

「你……住這兒？」張建生問，說罷還朝程瀚奇身後的房子張望，一臉的不可思議。

「過來走個親戚。」程瀚奇不欲多談。

「哦呦，你這親戚可是個有錢親戚，這小區住著的人非富即貴。」

「張叔，您忙，我先進屋了，待會我還有事著急走。」

張建生急忙向後退，又戴上了帽子和手套：「好好，你快去吧。我幹活了。」

程瀚奇朝他笑了笑，轉身敲門，一臉冰霜。

管家把他引進門，傍晚時分屋裡一樓完全沒有開燈。

「我爸生意不好嗎？」程瀚奇突然沒頭沒腦地問，老管家愣了一瞬：「怎麼這麼問啊？」

「是付不起電費了嗎？這個時間不開燈。黑燈瞎火的，你也不怕摔著。」程瀚奇說著抬手，一巴掌拍開了客廳所有的燈。老管家當即被燈光刺得閉上眼。

他眼睛也眯起來。往餐廳走的時間裡，樓上有了動靜，程江戴著老花鏡從樓上下來，一邊走一邊瞥了眼程瀚奇，徑直走到了餐廳。

餐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廚房裡廚師還在做菜。

程江也不說話，拉開椅子直接坐下。

程瀚奇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你怎麼還這麼瘦？」程江就著燈光看清楚自己的兒子，眉頭揪了起來。

程瀚奇不答反問：「叫我來什麼事？」

看兒子似乎一點都不想和自己寒暄，程江把眼鏡放在桌上：「去洗手，陪我吃頓飯。」

「飯就不吃了。您說事兒。」

「你是不是還吃不下東西？你根本沒有好好治療！」程江怒道。

程瀚奇眨了下眼，起身去洗手，又坐回桌邊，拿起筷子皺著眉頭夾了一筷子生菜放進嘴裡咀嚼。

程江見他在吃飯了，也夾了菜吃：「最近忙什麼？」

「有幾個新項目。」

「為什麼不接家裡的項目，累死累活跑到非洲還染上瘧疾，就不知道你這個腦子怎麼長的。」

「你是發包，我是監理，難道不該避嫌嗎？」程瀚奇看著碗裡飄著油花的湯水，心裡一陣不耐，但語氣依然很平緩。

「那怎麼了？又不違法！」

程瀚奇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端起湯碗喝了一口，說：「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談過了麼，您工程都已經開工了，現在說也沒有意義，您找我應該不是為了這個吧？」

程江看著對面的兒子那副樣子，心中一時複雜：「你有交往的人嗎？」

程瀚奇放下手裡的碗：「沒有。」

「那相親吧。你不願意繼承家裡的事，那你總得給家裡做點貢獻。」

「嗯，誰家的兒子？」程瀚奇抬頭看著他的老父親。

「你高叔叔家的……」程江突然意識到剛才程瀚奇說的是什麼，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指著鼻子罵：「你瘋了嗎！」

「我喜歡男人這你不是早就知道的麼。高佳威如果知道他妹妹要和我相親，會不會拿刀捅了我？你想過嗎？」

程江瞳孔一縮：「高佳威知道你……你喜歡男人？」

「他不知道，但他總會知道，我沒打算隱瞞。」

程江氣得一巴掌拍在桌上：「趁早收了你的賊心！我要是能讓你如願我就不姓程！你給我清理乾淨身邊那些上不得台面東西，下周末老實給我相親。高家雖然不知道你是個混帳東西，但高家知道我們兩家聯姻會帶來多少紅利。所以你，必須跟他家女兒相親！」

程瀚奇眼眸中似是深潭死水，任他父親在對面拍桌瞪眼，也絲毫不見情緒波動。

「沒有高家，還有張王李趙各種人家的閨女，只要我活著，你就得給我程家傳宗接代！」程江聲音非常激動，話說完，用手捂住了心口，緩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