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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那些事,跟我去看電影,答應我一起去海寧,又算什麼……」

沈年哽住了聲音,像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既然你們早就重逢,為什麼還會接受他的邀約,為什麼還跟他擁抱、親吻,跟他去約會,甚至還要跟他一起去旅行。

明明早就想好不要他了,為什麼還要給他那麼多的錯覺和希望,讓他天真地以為自己就要被愛了。

沈年的呼吸在發顫,像在竭力壓抑著逐漸洶湧的情緒,從齒縫裡擠出了一句:「江崇,我不懂啊……」

江崇感覺心尖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了。

他聽出來,沈年哭了。

他熟悉沈年哭泣時的聲音,見過很多次沈年的眼淚,大多時候都是在床上,情動時的沈年總是很嬌氣,但哭起來又實在漂亮,江崇每次敷衍地哄兩句後,又故意讓他哭得更厲害。

但其實沈年在生活里並不是很愛哭的人,不管是剛工作時加班累到進醫院,還是踩空樓梯摔裂了尾椎骨,又或者是談及他在旁人看來格外可憐的身世,都沒見沈年哭過,甚至還有心情笑眯眯地自賣自誇「我很棒吧」。

少數一些哭的時候都和他有關。

沈年的淚腺似乎只是為了性與愛生的。

「我沒有想過會讓你在這樣的情況下知道」,江崇的語氣變得艱澀:「我原本打算等到恰當的時機,再認真跟你談這件事。」

沈年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已經有些走調:「恰當的時機?什麼時候?這次旅行之後嗎?」

江崇無法反駁,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他只能接著說:「我承認,這兩年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我想在分開之前,能滿足你的願望,陪你做幾件想做的事情,算是一點……彌補吧。」

「彌補……」

沈年咬著這兩個字,帶著未盡的泣聲低低笑起來:「彌補……原來是彌補啊……」

原來在他滿心歡喜以為江崇準備放下過去,要和他有個新開始的時候,江崇想的只是給予他一份臨終結束前的彌補而已。

真是好一份讓人難以承受的慈悲和憐憫。

沒有愛,沒有喜歡,什麼都沒有,江崇只是在可憐他,可憐他的空歡喜,可憐他一廂情願地跟人睡了三年最後一場空。

沈年突然覺得也許一開始他給自己的定位就錯了。

沒有愛沒有約會沒有表白沒有未來,每次見面就只有身體的交流,這怎麼能叫男朋友呢?這應該叫床伴,叫炮友。

他和喜歡的人做了三年的炮友,最後得到了一場對方施捨的約會和旅行,確實是好可憐。

沈年聽到了心口傳來的空洞迴響,像是有人在那裡鑿了一個洞,風霜雨雪都順著洞口灌進來,讓他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該怎麼排解這種痛苦呢?

他甚至沒有辦法怪任何人,他為自己選定的開始,親口說了「沒有感情也可以」,非要把那一晚的錯誤變成了長達三年的錯誤。

這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早在江崇說對他沒有感情的時候,他就該明白江崇心裡從未放下過宋文清。

他自欺欺人,說服自己江崇和宋文清那段轟轟烈烈的初戀或許只是青春的回憶,一廂情願地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太可笑了,他自己明明喜歡了江崇這麼多年,卻沒去想過江崇也會喜歡他的初戀這麼多年。

沈年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壓抑地很小聲,卻淒切地讓人心頭髮酸,江崇感覺心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悶悶地酸疼起來,只能重複著無力的安撫:「沈年,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

他又說:「對不起。」

他真誠地道歉,為了當年不負責任地把沈年牽扯進來,為了即將到來的分離,為了不能陪他走到底,為了這兩年多來那些刻意的冷落疏離。

「沈年,對不起。」

繃了一晚上的情緒終於在這三個字里決了堤,沈年的肩膀輕輕地顫動起來,似乎有一根從心臟連到大腦的筋,被鈍刀一點一點地磋磨,痛感放射到四肢百骸。

他咬住嘴唇,不敢放縱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害怕自己一旦放縱,就會忍不住去抓著江崇的衣領痛訴他的無情,像個可憐蟲一樣向不愛自己的人自取其辱地問「你有沒有一點點愛過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更怕自己會沒有尊嚴地去求著江崇不要離開,求江崇分給他一點愛。

太難看,也太可悲了。

他不得不咽下在江崇來之前想過的一切,質問、指責、吵鬧、挽留、哀求……

他已經失去了江崇,不能連最後的尊嚴也不要了。

只是心臟里的那根筋快要被磨斷了,恨不得連著心臟一起扯碎,牽拉著身體的每一處神經,連綿的痛感和著洶湧的眼淚,失控地淹沒他的五感,讓整個世界變得空白。

沈年開始劇烈而急促地呼吸,眼前陣陣發白,伴隨著腦海里尖銳的嗡鳴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手腳變得冰涼,一股麻意沿著手臂擴散到胸口,又攀爬到脖頸和臉頰,瀕死的恐懼漫上心頭,讓人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什麼。

恍惚中,他聽見江崇在急迫地叫他的名字,有一根手指強硬地擠入他的嘴裡撬開牙齒,拯救出他鮮血淋漓的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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