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晚飯了嗎?」
鄧念忱推動椅子的時候問,郗寂沒有立即回答,在鄧念忱的視線出現在他身上,在他們終於無處躲避之後,郗寂搖搖頭,說:「沒有,不餓。」
升起的愧疚使得鄧念忱啞口無言,他們總是這麼輕易抓住對方的軟肋與把柄。
幾乎有些手足無措,鄧念忱解釋道:「你不用等我的。」
「不等你的話,我沒什麼事情要做,況且,我是真的不餓。」
郗寂的情話本領全部來自鄧念忱,不過郗寂看上去會更加真誠,鄧念忱的眼睛盛著飽滿的神情,但有著哄騙的嫌疑。郗寂的眼睛裡有熱忱,閃爍著誠摯的在乎,卻不會讓人起疑心,他的滿腔愛意如此顯而易見。
鄧念忱撩起眼皮,定定地看著郗寂,胸中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只是吐出:「點好菜了嗎?」
「嗯,他們家要提前預約,菜單一早報給他們,不然,不給我們提供位置。」
鄧念忱點點頭,問:「你點甜點了嗎?」
「我今天已經吃過蛋糕了,組裡的同事中午給我慶祝生日。」
鄧念忱沒再說什麼,這是過分沉悶的一頓飯,鄧念忱的腦袋被酒精熏得有些模糊,酒氣濃重,他不想胡言亂語。
郗寂的沉默在于思考措辭,接二連三的拒絕早晚將他的驕傲擊碎。淪落到在一起的時間如履薄冰擔憂每一句話說出的方式,分開的日子又像是穿了不合腳的鞋子,各自為營著期盼大同社會。
輪到郗寂成為先放下餐具的那個,在鄧念忱回答之前,他進一步解釋:「失眠不是這麼好受的,鄧念忱,我討厭失眠。我最近不太能睡得著,我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什麼都能想起,什麼都不想要想起。我在慢慢適應,不過,這真的很不容易。」
鄧念忱拿起餐巾,他的大腦儘可能努力轉動,為什麼戀愛會這麼痛苦,為什麼這裡的羅宋湯這麼咸,他依然沒有收下鑰匙,「我要考慮一下,郗寂,我沒辦法立刻給你答案。」
如果郗寂回來的第一天,郗寂手上的小痣沒有消失,郗寂主動叫他的名字,郗寂不要說出什麼再次認識一次的鬼話,郗寂不知道鄧念忱看心理醫生,郗寂什麼都不知道。只要郗寂說一句:「鄧念忱,我們和好。」
甚至不需要一句道歉,他們會再次稀里糊塗在迷惑中堅持下去,今時不同往日,郗寂不能什麼都知道卻試圖粉飾太平,郗寂不能一手握著鄧念忱的底牌一手藏著自己的,這不公平。
郗寂鋪墊的心理預期很好地接住他的沮喪情緒,他沒有說過多的請求,剩下的時間歸於沉默不語。
肩並肩走著的時候,郗寂注意到鄧念忱身上的酒味,鄧念忱的呼吸漏出馬腳。沒有人提起他們要怎樣回去,郗寂自覺跟著鄧念忱,除了呼嘯的風聲,什麼都是寂靜的。
「你最近還在出差嗎?」
「最後兩個月,元旦過後,我會主要負責江城的市場,只需要偶爾出差,一兩個月去一趟就好,那邊有專門的人負責。」
「嗯,挺好的。」
「實驗順利嗎?」
「順利,最近在研究微量元素的作用,除了書本上寫的那些,在做一個比較有意思的東西,雖然最後可能沒有什麼意義,至少過程不惱人。」
「那就好。」
研究生宿舍是遠離喧鬧的,路燈掩映在大樹旁,看不真切,目的地在一百米之外。鄧念忱停下腳步,靠在郗寂肩膀上,他的額頭有些燙,緊貼著郗寂的脖子,使得郗寂不禁懷疑,他的脈搏會出賣他的心跳,進一步出賣他的不安。
除去溫熱的攜帶酒精的呼吸,鄧念忱一句話都不說,郗寂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種情況,他不敢環著鄧念忱的腰,不敢撫摸他的後背,他什麼都做不了。
喝了酒的鄧念忱對於郗寂來說比定時炸彈還要危險,他的神經在不自覺地抖動著、叫囂著。他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鄧念忱看見七零八落的酒瓶,看見坐在馬桶旁邊流淚的他,看見不堪的、不沉著的,顏面盡失的他。
明明他以前不害怕的,為什麼突然害怕了,他是害怕鄧念忱不屑一顧的嫌棄還是無聲綿延的心疼。
郗寂的遲鈍帶給他致命一擊,在鄧念忱迷茫著眼睛向前湊,溫熱殷紅的嘴唇近在咫尺,郗寂猛然後退一步,幾乎造成鄧念忱的踉蹌。
他拼命咬著自己的嘴唇,滿懷愧疚地看向鄧念忱,看見琥珀里的雜質——不解與失望,不過如此短暫。鄧念忱聳了聳肩膀,無所謂一般笑著說:「原本想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看來你今天不想要,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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