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從屋裡出來,瞧見他手上的蘑菇,道:「就吃這個吧。」
朝顏連忙將蘑菇藏在身後,搖頭道:「這個不行。」
晌午吃的蘑菇燉山豬肉,朝顏滿滿吃了三大碗,撐得幾乎動不了。
他瞧著阿娘將剩下的肉放進了鍋里,腦袋裡莫名想起了山中那個獸。
他跑出來時,那個巨獸的腿已經被接好了,大約是他自己弄的,但受了那麼重的傷,那洞裡又沒吃的,他該如何果腹?
陽春天氣,正午陽光和煦,阿娘和爹爹如往常一樣午睡,他小心翼翼拿了個罈子洗淨,掀開鍋蓋將那些肉一股腦地裝了進去,抱著罈子出了門。
他沿著原路來到了後山腳下,拿著手中的蘑菇,嘴裡念著:「若是你送我出來的,就再送我進去一趟吧。」
那蘑菇自然不會說話,他低頭看了會兒,硬著頭皮跑了進去。
林間靜謐,也沒遇上什麼猛獸,他比回來時更快的速度找到了那個山洞,洞口那隻傘一樣的葉子還亭亭玉立,下邊那另一朵蘑菇已經枯萎,蔫巴巴地垂著頭,即將塵歸塵、土歸土。
他緩了緩呼吸,撩開洞口的藤蔓葉子走了進去,裡邊一如幾日前,那大石頭上的巨獸還在沉睡。
他屏住呼吸,小步小步地湊到大石頭邊上,將肉罈子放下,見它沒什麼反應,湊到他的爪子上瞧了會兒。
那傷好得慢,草藥幹了後依然可見森森白骨。
他又跑出去了一趟,采了許多藥草回來,堆在石頭邊上,瞧著日頭西斜,他連忙往山下跑。
行至半山腰時,日頭已經沉到了山的另一邊,天光已經暗了下來。
他仿佛又聽到了那夜的聲音,似是人聲,又縹緲得如同妖魅,他怕極了,高高懸著肝膽,連頭也不敢回,可這一路很順,直至到了家門口,都沒有任何東西傷著他。
第二日他晨起上山,那罈子里的肉依然在原地擺著,巨獸依然睡著,但那些草藥已經被用了。
他已經不怎麼怕它了,在他的爪子邊上瞧了會兒,又跑出去采了些回來,行至洞口時,忽見一隻小豬背對著他搖尾巴。
他心裡想著,許是那獸不喜歡將肉煮熟了吃,就小心翼翼湊了過去,趁著豬不注意,一下子撲了過去,十分順暢地將它逮住了。
豬力氣很大,在不住掙扎,他顧不上許多,快步跑進了洞窟,那獸許是聽到了動靜,抬頭看過來,隨後在他的視線里緩緩變成了人形,正是那夜沉睡的男人,銀髮披肩,俊美的不可方物。
男人眸色清冷,將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向了那頭豬,沒說話。
朝顏驚於他的變化,呆呆地隨著他的目光看向懷裡,不看不要緊,一看他差點嚇暈過去,那隻豬竟然長了一張人臉,皺皺巴巴,如同六十歲的老朽。
被他一看,那豬竟然像是害羞似的低下了頭。
朝顏驚駭得一把將豬扔了,連滾帶爬地跑向了男人,躲在他身後瞧那頭被摔得暈頭轉向的豬。
男人語氣清淡道:「那是人面豬,不必怕它。」
朝顏一怔,仰頭看他,男人冷厲的眼梢掃了他一眼,道:「我不吃這些蠢東西,你以後不必來了。」
朝顏總覺得他那一眼把他也包在了「這些」里,他忙不迭地點頭,磕磕絆絆地說:「是……是,我這就走。」
雖說走了,第二日他還是來了,第三日也是。
男人在那洞窟里時睡時醒,但再未和他說過話。
而那隻白蘑菇一如初生。
第232章 妖聞
山間歲月更替,眨眼一年已過,穀雨那日是他七歲的生辰,他一大早穿著娘親給他做的新衣裳,抱著蘑菇上了山,熟門熟路跑到了洞窟,跑到閉目打坐那人身旁,高高興興說道:「今日是朝顏的生辰,村里來了貨郎君,有許多我沒見過的東西,我拿了些過來給你解悶。」
那人一動不動,長長的銀髮垂在腰側,清冷疏離,拒人千里之外,如往常一樣沒給他半點回應。
他也不在意,將懷裡的東西放下,靠著大石頭邊上坐了,自顧自說了會兒話,心滿意足地站起來,說道:「我明日再來看你。」
如果是往日他就直接走了,可那日不知為何,走到洞口時,他抬手掀起垂著的藤蔓時,停了步,他轉頭看了一眼洞窟里那位大人,或者說大妖怪,輕抿著唇,又揚著聲音說了一句:「明日朝顏再來看你。」
那人自然不會回應他。
那日他下山時已經臨近晌午,爹爹娘親已經做好了飯菜在家裡等他。
村里那日熱鬧,來了許多外鄉人,有貨郎,還有唱大戲的戲班子,就在村頭兒擺了戲台,許多人都去看。
朝顏與村裡的一群同齡玩伴高高興興地繞著戲台子跑跳玩鬧,等著戲的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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