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央大人會娶妻嗎?若是娶妻,他會有看見那一日嗎?
凡人在世間區區數十載,於汲央大人而言只是彈指一揮間。
新娘子今年十六,他也十六,正是最好的年紀,若是再大些,大個二十年、三十年,自己變老了,變醜了,汲央大人會不會嫌棄他?
這些事他閒來無事時便會想想,每每想起來都會難過,他從沒和汲央大人說過。
房門「咣當」一聲響,將朝顏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望向進來的新郎,卻忽得一愣。
眼前這人也穿著喜服,卻並不是白日裡拜堂的新郎。
眼前這人腳步虛浮,面色枯黃,是副縱慾過度的模樣,與白日裡氣宇軒昂的新郎長得有幾分相似,但確實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他的小眼睛緊緊盯著床邊的新娘子,撩了撩喜服的袖子,緩步上前。
而那不知情的新娘手指緊緊攪著帕子,挺直腰背,正等待著蓋頭被掀開。
朝顏想要開口提醒,發出的聲音卻沒有被任何人察覺,他眼看著那陌生男子緩緩掀開蓋頭,新娘瞬間變了臉色。
她被粗暴地壓倒在床上,那男子急切地剝著她的衣裳,在她身上亂蹭著。
她嚇得大喊,卻沒人應她。
頭頂的銀簪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明明並不鋒利,插進人的皮肉時卻順得像是插進豆腐里。
男子捂著手臂哀叫嘶吼,她得了空隙爬起來,拼了命地向門外跑,卻正撞上了公公婆婆。
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以前相看時所有的慈善都消失不見,他們扶住跌跌撞撞跑出來的男子,惡狠狠地盯著她,怒斥道:「你竟然敢謀害親夫!」
朝顏愣住了,那新娘子也愣住了。
她畢竟是聰明的,知道自己獨身嫁來,什麼也靠不上,便咬緊牙向門外跑。
可她能跑到哪裡去呢?
只是跑出了幾步,她就被那男子抓住,抗在肩上,抗進了喜房。
那喜房大門被從外關上,也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晨光熹微,小鎮的大街上,一個穿著襤褸紅衣的女子赤著足走在街上,披頭散髮,紅艷艷的肚兜都半敞著,露出被掐得泛青的皮肉。
她行至一家門口,抬手敲門,問道:「李蕪在你家嗎?我是他的妻子。」
那家的婦人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揪著自家眼睛都看直了的丈夫的耳朵進了屋。
她就又向下敲門,挨門挨戶,一家一家的問。
她是個美人,即便被人糟蹋成了瘋子也依然是個美人,一個美人這樣挨家挨戶地敲門,後果可想而知。
拜堂時這鎮子上的人個個面目和善,如今卻都變了臉色,朝顏看著他們或是面色憎惡,或是滿面淫邪,只覺得自己歷經了人間極惡,滿心疲累作嘔。
他不忍再看,可那女子卻並不在意,執著地挨家挨戶地敲了過去。
不知何時起了霧,朝顏眼前白茫茫一片。
濃霧漸漸隱了周圍房舍,有縹緲的鈴聲自霧的深處傳來。
叮鈴……
叮鈴……
鈴聲空靈詭異,仿佛隔著很遠,卻又像是響在耳邊。
朝顏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被一座石碑擋住了去路,他湊近了些仔細看,卻發現這正是村口那塊石碑。
但字卻不一樣了,那遍開桂花而得名的「桂鎮」變成了血紅的「詭鎮」。
有吹打聲自遠處傳來,他直起了身看過去,卻忽地一愣。
有送嫁的隊伍自鎮外來,那場景似曾相識,連吹打的樂師次序都分毫不差,熱熱鬧鬧的隊伍腳步輕靈,漸漸走近,他瞧見那些送嫁的人臉上慘白,竟是如紙糊的一般詭異。
隊伍越行越近,眼看就要撞鬼,朝顏想要跑,腳下卻動也動不了。
喜樂已催至耳邊,幾個紅衣小鬼舉著嗩吶繞著他搖頭晃腦地吹,近在咫尺仿佛紙紮的臉上掛著奇詭的笑,朝顏只覺得魂魄陣陣翻湧眩暈,卻僵硬地站在原地動也動不了,依然是行至石碑前,喜轎的帘子被掀開一角,那臉色煞白的新娘子眼珠子竟然沒有眼白,她開了口,陰氣沖得朝顏全身被冰凍了一樣的冷。
那新娘鬼氣森森道:「相公,你來接我了。」
朝顏心口巨震,那轎子已經近前,女子的手觸上了他的衣擺,漫天的紙錢紛飛里,他掌心全是冷汗,緊緊閉上了眼睛。
想像中的一切可怖場面都沒有到來,他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鈴聲急促地催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疲於逃命,他小心翼翼睜開眼睛,熟悉的銀絲輕輕拂在他的臉側。
喜轎落了地,吹打的小鬼慌亂地四散而逃,那新娘子也從嬌子裡跑了出來,驚懼地看了眼汲央,拼命向霧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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