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媽媽抬頭觀察了他的臉色,裝作不經意地試探著開口:「你張叔他有個朋友,家裡下了一窩小狗崽兒,長得可好看了。」
繆溪低頭往嘴裡扒著飯,隨口應了聲。
她看著繆溪低垂的眸子,開口道:「我讓他給你留了一個。」
「我不養。」
繆溪語氣平淡,速度不快不慢地吃著桌上的菜,說:「我以後不養狗了。」
繆溪媽媽一愣,吶吶開口:「怎麼不養了?」
「它走的時候,能要了我半條命,」繆溪平靜地說:「就不養了。」
繆溪媽媽嘴開合幾次,最終沒說出話來。
吃過飯,收拾了衛生,繆溪媽媽離開了。
門合上的瞬間,繆溪終於鬆了口氣,轉身進了臥室,躺在了床上。
久坐一天的後果是讓他整個身體的骨頭都在鬧革命,躺下的時候就像散架了一樣。
大床柔軟,他陷進裡邊,疲憊和睏倦一起涌了上來,他看了眼空蕩蕩的房間,緩緩閉上了眼睛。
再醒,周圍已經是漆黑一片,他按開手機,眯起眼睛看了眼時間。
凌晨十二點多了。
他又點進了那個軟體,系統自動匹配了許多打招呼信息,而那個對話框依然安安靜靜。
誰說「明天見」,明天就一定會見呢?
繆溪看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半晌,卸載了。
他生活圈子很簡單,也很有限,只有幾個相處了十來年的朋友,但都在外地,平時他也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所以有事的時候,能說話的人不多。
當然,他想說話的時候也不多,所以那個社交軟體,他一般很少用。
八月末,他接回了毛毛的骨灰,律師很負責任,業務能力也很強,他等到了道歉,雖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可他也不打算追究了。
他抱著輕飄飄的毛毛坐了兩個小時的大巴,回到了鄉下姥姥家,姥姥家的老宅已經許久沒有住人,院中荒草很高。
他向鄰居借了把鋤頭,忙碌了一中午的時間,把荒草全部鋤淨。
然後,他把毛毛埋在了房檐下背風的角落,他小時候常常在那裡玩,毛毛也一定喜歡。
他用一把一把黃土把裝著毛毛的那個漂亮的小罈子埋上的時候,心裡很平靜,他勾著唇,輕聲說:「毛毛,這裡沒有人了,你可以到處跑,到處玩,沒人會打擾你了。別想我,別坐在院門口等我,我會過來看你的。」
出了院門時,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角落,秋天清爽的風吹過,他好像聽到了毛毛的叫聲,大概是答應他了。
他該準備準備出去旅行,找一個讓他感覺舒服的地方,把毛毛的故事完結,給毛毛一個好的結局。
他的家鄉總是全國最早入秋的地方,一早一晚天氣很涼,八月末,早上起床就只有零上十度左右了,街上行人開始穿棉服、戴手套了,晚上溫度也低,得套外套。
他坐在計程車里往機場走,熟悉的街景慢慢變遠,他忽然覺得這一次外出與從前不一樣了。
從前他總是牽掛著、擔心著,因為這裡有毛毛需要他,在等他,就像風箏一樣,在地上有根線在牽著他,他總是要回來。
現在沒了,他覺得靈魂空了一大塊兒,身體很輕,心在飄著,沒處落地。
計程車上播報著晚間新聞,聲頻里熟悉的東北腔調兒男女主播捧哏一樣說著笑話,熱熱鬧鬧,他放空地靠在車上聽著,好像聽進去了,又實在什麼也沒記住。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瞅了他一眼,「嘖」了聲兒。
在東北,一般這就代表著司機想聊天。
果然,司機師傅開了口:「這咋大周六的還這麼堵呢?」
繆溪望著車窗外,敷衍地答:「是啊,可真堵。」
「小伙子你這是失戀了?」
繆溪:「……」
繆溪莫名其妙:「沒有啊。」
那大花臂的司機師傅樂了聲兒,道:「我就說你這長相一般也是讓別人失戀。」
繆溪:「……」
「唉你這頭髮染挺好,多少錢?」
繆溪忘了,他撩了撩自己的頭髮,說:「忘了,也就四五百。」
司機師傅琢琢磨磨,道:「老弟,你覺著我染這色兒能好看不?」
繆溪:「……」
繆溪看向他根根直立像是剛從號子裡出來的小板寸,又瞧了眼他黝黑黝黑的皮膚,沒忍住樂了:「哥,你要敢染,我給你掏錢。」
司機師傅笑罵了聲:「你給我錢我也不染,瞅著怪冷的。」
說著,又從後視鏡掃了眼他的頭髮,好奇道:「你這啥色兒啊?」
繆溪:「冰藍。」
司機師傅挺好信兒的:「你這是往哪兒去?」
繆溪:「去重慶。」
「去那兒幹啥?那兒熱得跟火爐似的,貓走路上都甩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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