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菘藍沒動,漫不經心地曲著一條腿,就這樣靜靜看著他的動作。
出門時,封懷還是轉身了,房間裡沒開燈,衛菘藍的身影隱在陰影里。
外邊有人說話,門口這棟樓里唯一一盞可以正常工作的聲控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落在他的身上,那個長髮長裙、化了妝容的男生美到妖冶,只是唇上的顏色被一點點蹭掉了,臉上失了血色,讓他想起初見他時的模樣。
封懷沉默了片刻,開口道:「菘藍。」
衛菘藍微微站直身,抬頭看他。
封懷道:「自己小心。」
門關了。
衛菘藍站在原地,呆了許久許久,直到屋裡漸漸濃黑,直到他的腿發木發麻。
他扶著牆,緩緩挪動,開了燈。
然後沉默地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把身上本不屬於他的妝容一點點擦除。
臉素了以後,他的臉上就半點血色也沒了。
他想,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理所應當的好事,怪不得今天封懷願意陪他浪費時間。
他覺得,或許封懷不會再回來了。
家裡重新變得空了,比封懷來的時候還空。
那些他淘的亂七八糟的辟邪的東西全都扔掉了,現在家裡只有他自己。胸前掛的小袋子裡那張符,是他唯一能依靠的東西了。
隔壁的嘈雜漸漸止歇,夜漸漸靜了下來,衛菘藍翻箱倒櫃找出了香燭,在陽台上點燃,燭火香氣飄忽,他蹲在地上靜靜看了會兒,小聲說:「您走好。」
做完這些,他起了身,鎖好門窗,回了臥室。
家裡太靜,總是讓他想起之前那些日子自己一個人時的恐懼,他豎著耳朵警惕屋裡的每一個細微聲音,不敢睡覺。
又這樣,熬了一夜。
第二天天氣晴好,只是溫度又降了幾度,早上明顯感覺到了涼意,窗上凝了一層薄霧。
他抬手擦掉窗上的霧氣向樓下看。
樓下靈堂還沒撤,那個藍色苫布搭的棚子裡有人戴著孝進出,都穿得很厚,十月末了,樹上的葉子已經掉光,要降雪了。
他簡單吃了點飯,縮在沙發上看電影。
所有窗簾都大敞著,屋裡很亮,陽光透過玻璃落在沙發上,他就坐在有光的那點位置曬太陽,聽封懷說,這樣可以補陽氣。
可天氣太舒服了,看著看著,他的眼皮漸漸黏在一起,粉嫩的兔子睡衣毛茸茸的,像一層暖融融的毯子,他揪著兔子耳朵,無意識地睡了過去。
再醒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屋裡灰濛濛的。
他嚇了一跳,驚坐起身,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鐘。
不是天黑,是陰天了。
這一覺睡得很好,沒有做夢,他勾出脖子上掛的小袋子,打開看了眼。
符紙在裡邊好好的,沒有異樣,他鬆了口氣。
這會兒供暖充足,屋裡熱得有點干,他踩著拖鞋倒了杯水,剛喝了一口,動作倏地停住。
他的目光直直盯向門口。
有人在敲門。
他動作小心的放下杯子,沒敢發出一點聲響,無聲地向門口走去。
他屏住呼吸,透過貓眼向外看,看清外邊的人,他愣了愣,他將手搭在了門把手上,開了門。
王奶奶站在門外。
只是一夜沒見,她原來只是半白的頭髮已經全部成了銀絲,眼珠混濁,像是哭了許久。
「菘藍,」她聲音沙啞,說道:「你王爺爺沒了。」
衛菘藍不知道該說什麼,站在門口,點了點頭。
「我要去殯儀館一趟,家裡的門鎖壞了,沒空修,」她說著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七十來歲的人了,哭得像個小姑娘:「你幫我看看門,我晚上就回來。」
衛菘藍眼眶也紅了,低聲道:「您放心吧,我在家裡給您看著。」
王奶奶跟著兒女一塊兒下了樓,下樓時步履蹣跚,背彎曲著,挺不起來了。
門關上了,衛菘藍靠著牆,仰頭望著虛空,良久沒能動。
天漸漸暗下去,他開了燈,去廚房給自己煮了方便麵,門外有人聲,是西邊那家鄰居接孩子放學回家,每天都是這個時間,對他來說像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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