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也會像這樣忘記汋,那不如跳入忘川。
走出十來步,身後忽然一陣騷亂,姬贏剛剛轉頭,便聽到孟婆一聲怒呵:「夏侯!」
一道勁風撩起他的額發,眼前虛影一閃,夏侯汋已經在數十丈之外。
孟婆亭下大亂,幾個陰差正向忘川畔追。
姬贏望過去,只見一抹魂影正瘋了一般向忘川跑。
「我不喝!別跟著我!」那看起來方才二十多歲的少年滿臉淚痕,他似乎想要大吼,可吐出的字卻被哽在喉嚨里,成了破碎的「咯咯」聲,姬贏還是分辨出了他的話:「我要等她……我要等她……」
他已經站到了忘川畔,夏侯汋晚到了一步,他舉起青銅長劍,指著那個崩潰的幽魂,開口聲音冷厲,不近人情:「你要是現在回來,還能投胎,否則,我現在就讓你魂飛魄散。」
那少年看著夏侯汋,雙手合十,他走投無路,邊拜邊祈求他:「求求你,讓我在這裡等她,我願意下地獄受罰,我答應了她的。」
隔了五十來步,那紅衣女鬼忽然動了動,仿佛一個壞了的機器,她身體沒動,僵硬地將頭轉了180度,一雙無神的眼看向那邊的動靜。
少年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實在難看,後邊陰差已經趕到,手裡拿著的東西像手銬,確實黑的,散著幽冥的寒氣。
幾個陰差散開,將那少年包圍,緩緩靠近。
夏侯汋:「我數三下,再不回來,誰也救不了你。」
「三。」
少年用力搖頭,往後退了一小步。
他已經踩到了忘川的邊緣,川下亡魂察覺動靜,無聲向岸邊靠攏,死死盯著那抹乾淨的靈魂,只等他落下,就將他拖入忘川最底。
「二。」
陰差已經近了,少年還是沒有回來的意思,他似乎認為夏侯汋身份特殊,求他有用,於是不停地向他請求。
卻不知擺渡人的任務只是將人帶回地府,上了奈何橋,一切便與他們無關。
他們的任務,從來只有渡魂斬魂。
「一。」
陰魂已經觸碰到那個少年的衣角,少年卻並未掙扎。
他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我怎麼能忘了她……」
靈魂沒什麼重量,輕飄飄向忘川河面倒去。
幾個陰差腳步停了,不再去追。
姬贏就這樣靜靜看著這一幕,忘川畔的亡魂都靜默凝視著,一言不發。
就在下一瞬,姬贏瞳孔微縮。
贏雀長刀橫掃而出,森森冷氣幾乎將忘川水面凝結,幾個陰差急急後退。
那抹魂仿佛一張被撕碎的薄薄紙張,在落入忘川前變得褶皺,隨後,化成了細細齏粉,飄散在了忘川河面之上。
川下亡魂如同無知無覺的木偶,仰頭看著那些細細粉末慢慢上浮。
上浮,然後消散在了飄渺虛空。
地府又恢復了尋常時候的忙碌,方才那一幕,仿佛只是一個小插曲。
那人收刀轉身,黑色大衣衣擺輕旋,被黃泉的風掀起,仿佛與幽冥的黑融為了一體。
長腿筆挺,大步走近,神秘俊美的臉上表情匱乏,方才那事並沒被他掛在心上,悠悠忘川在他身後流淌千萬年,想必,他做過無數次這種事了。
「不必怨他弒殺。」姬贏轉頭看過去,隔著十來步,孟婆好似在與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語。
她將湯遞向下一位,淡漠道:「跳入忘川,還不如現在就消散。」
姬贏彎彎唇,彬彬有禮道:「他做什麼事,都有他的因由,我一向信他。」
那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側,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信我?」夏侯汋將手臂撐在他的肩上,俯身看他:「那你會被我騙哭。」
姬贏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聲,餘光又看見了那抹紅衣。
那女子又回頭看奈何橋了,安安靜靜,比起一個魂魄,更像一座石碑。
「逃跑的都會被斬殺嗎?」姬贏問。
夏侯汋:「能抓回來的就抓,想往忘川里跳的,就地斬殺。」
「為何她在這裡?」
「她與孟婆有機緣。」夏侯汋答道。
渡來的魂已經上了輪迴台,以後見面也不會相識,便不再跟著看了。
周圍鬼魂越來越少,上空濃黑,沒有太陽,閃耀著仿若極光一樣的光芒,冥界並不黯淡。
秋季里,姬贏好像嗅到了桃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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