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沒答,低著頭向前一步。
他們之間只有一步。
醫生輕輕貼在了他的胸前。
夏侯汋低頭看他,不自覺輕輕鬆了口氣。
醫生正在笑著,不知笑他多久了,連眼睛都彎了起來,甚至笑出了淚光。
姬贏抬手,緩緩環住了他的窄腰,仰頭看他,含笑道:「將軍從前可不是以權勢壓人的人。」
夏侯汋平時也不是以權勢壓人的魂使,只是……眼前的人僅僅想要一隻紙糊的貓而已。
千年來他未曾與人親近,醫生的擁抱他卻並不覺得陌生,契合到令人嘆息。溫熱的體溫與自己的冰冷相互觸碰,讓夏侯汋忍不住想,自己會不會把他弄涼了。
他低下頭,望進那雙眼睛,聲音低沉:「你方才說,將軍與他人不同,是哪裡不同?」
「……」
小將軍與他人不同,他的憎與愛都是最直接的,坦坦蕩蕩,從不遮掩。
幼時他對自己的憎惡很純粹,少年時對自己的愛也無比鮮明。
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自來到這個世上,從未有人在刀光劍影間將他護在身側,或是說……從未有人護過他。
是以他感激小將軍,那夜小將軍灌他酒他不曾怨恨,只是靜靜陪在他身邊一起守到天明。
天明後,他心中仍掛著這件事,小將軍問他,是否想過他,他也是由著本心答。因為他的確時時想,想那夜小將軍單手執劍的英姿,想小將軍竟然願意護著他。
小將軍說心悅他,雖他尚對情愛朦朧,可那琴與劍的契合,讓他心潮澎湃。
他想,他們定是知音。
他將名與劍贈予小將軍,那夜之後,小將軍夜夜都來。
秦地四季分明,冬有冬的苦寒,夏有夏的炎熱。
仲夏,大殿空曠寂靜,夜幕降臨暑氣才退。
姬贏沐浴過後,披上越地葛布製成的衣裳,步入大殿。
殿中燈火通明,姬贏行至案邊,跪坐下來,案上擺了帛書,他卻沒心思看一眼,伏在案上,耳朵豎起,聽著蟬鳴外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月亮上了梢頭,大殿門口傳來腳步聲。
那個熟悉的影子出現在了殿門口。
姬贏瞬時爬了起來,揚起笑臉叫道:「汋!」
夏侯汋大步走了進來,手中提著東西,被布包裹著。
姬贏趿著鞋跑過去,探頭問:「那是什麼?」
夏侯汋將東西放下,解開布,露出裡邊的東西。
姬贏眼眸晶亮,伸手觸碰,那竟是兩尊投壺,銅製,壺身精美,矢為竹木製,首銳尾鈍,亦是十分精美。
春秋時期可供娛樂的事不多,投壺算是其中之一。
昨夜的六博尚未分出勝負,今夜他又帶來新的東西。
姬贏幼時只聽人說過這些,從未玩樂過。將軍待他極好,這些日子他像個孩童一般,總是期盼小將軍的到來。
等他給自己帶來新的東西,等他陪自己玩樂。
只是……
姬贏轉頭看了看那盤六博,為難道:「我想要這個,也想要那個。」
夏侯汋輕笑一聲,將他從地上拉起來,說:「我今日教你投壺,明日再與你拼殺六博。」
姬贏點頭,唇角始終揚著,他想起什麼,掙脫夏侯汋的手,回到案旁,取出一盤梅果。
他跑到小將軍面前,捻起一顆,餵到小將軍唇邊:「是今日伯姬夫人贈予的,我只吃了一顆,都留給你。」
夏侯汋眸中帶著笑意,凝視著他的眼,張口,咬住了那顆梅果,卻依然盯著他看,未移開眼。
直至將姬贏看得臉紅了,他輕笑著開口:「良人贈遠征的夫君梅果,酸中帶甜寄相思。」
姬贏輕抿起唇,扭開頭不敢看他。
夏侯汋貼在他耳邊,輕緩道:「子贏是想我了。」
姬贏被他吹得發癢,忍不住推他一把,面紅耳赤道:「莫……莫要輕薄。」
夏侯汋悶笑了聲,施施然道:「子贏既是臉皮薄,身為你的良人,我也該盡心教導。」
教導?
兩尊投壺只用一個,矢在指間,手被攏在掌心,越地的葛布極為精細,適宜夏天穿,涼爽舒適,卻極薄。
環住腰身的手臂灼熱,燙得他出了細汗,胸口砰砰跳動,他生怕小將軍聽到,不由用吞咽口水來掩飾。
小將軍聲音慵懶隨意,貼著他的耳朵說:「看準壺口,手上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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