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看看那顆閃著光華的草,問:「給我吃這個做什麼?」
老太太只是看著我,但笑不語。
我並不懷疑,我這些年嘗的草藥不少,也只當尋常試藥。
月華下那個穿著灰撲撲褂子的老太太仙風道骨,對我指了指外頭,說:「快下山吧,有人該急壞了。」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我頭上重重敲擊,我的魂魄都顫了三顫。
我急迫地闖出了門,林間沐浴在月光里,這些年一直跟著我玩兒的那窩刺蝟崽子跟著在我身後追,球一樣,軲轆了一地,我闖進了林子裡,然後整個人腳下一空。
我的身體在極速下墜,同時意識卻掙扎著上升,那種感覺就好像睡得過久的人終於意識到自己在睡覺,努力拖著沉重昏沉的身軀清醒過來。
我驀然睜開眼,嗅到了消毒水的氣味。
點評掛在一旁的架子上,靜靜滴著,已經下去了小半瓶,渾身骨骼發僵,我緩緩轉頭,在床邊看到了赤岩。
他換了身衣裳,是現代人穿的那種復古風格的褂子,長長的頭髮用皮筋束在後面,雙腿交疊著,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這裡是醫院。
我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向他彎彎眼睛,堅持著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床尾傳來一個帶笑的女聲,是個大夫,她鬆了口氣,對我說:「你睡了七天了。」
我愣了愣,想要起來,赤岩起身扶我。
大夫說:「你應該知道你的身體狀況,癌細胞擴散,再不化療你堅持不了多久了。」
我垂眸,點點頭,說:「不在這裡說這個。」
我怕赤岩聽見,最後這段日子,我想像健康的人一樣和他一起走完,我不想掉頭髮,不想那麼狼狽。
大夫說:「不過你這七天昏迷,我們還沒找到原因,建議你和家屬協商一下轉去三甲醫院看看。」
家屬?
我後知後覺,看向大夫,她瞥了眼赤岩,很明顯不太贊同。
原來赤岩顯了身,我嘆了口氣,這是為了我,真是難為仙家。
我說:「我覺得現在身體還挺好的,不用了。」
這大夫年紀不小了,要是我媽還活著,約麼也是這個年歲,臉上有點嚴肅,威嚴又嚇人,她不像外頭那些大夫一樣模稜兩可,患者想幹什麼,勸兩句就是盡責了。
看我堅持想走,她臉拉下來了,說:「要走也明天,剛醒再觀察觀察,住一宿也不耽誤你什麼事兒。」
我被堵住了嘴,想要拒絕,赤岩已經開了口:「那就住吧。」
病房是三人床位,住滿了,另外兩個床位都是老人,躺在床上睡著,面色蠟黃,看起來奄奄一息。
人說生老病死,好在這些苦難我能逃過一個「老」,不用看著自己的骨骼和肉體脆弱衰敗,看著時光一點一點從身體裡抽離,幸也不幸。
原來我才睡了七天,夢裡已經經年,赤岩一直在我身邊守著。
我這次醒過來,沒什麼別的不適,就是覺得餓,從未有過的餓。
我點了好幾樣外賣,看到手機里呂姨給我的留言,還有一個好友申請消息,竟然是霞姐的。
多年在外斷了聯繫,回來後還是覺得親近的。
我通過了好友申請,打了幾個字過去:「霞姐,我是小禮。」
霞姐沒回,估計是沒看到消息。
聽說她現在有一兒一女,都上初中了,肯定忙著。
呂姨給我發了幾條語音消息,問了我的身體,又是催我過去找她,讓我給她做徒弟。
我簡單回了幾句,放下手機,看向一旁倒水的赤岩。
「赤岩。」
我伸出手,輕輕撩開他耳側垂下的碎發,緩緩將枯瘦的手覆在他殊美的臉上。
他放下水杯,抬眸看我。
病房很靜,除了那兩個床的病人費力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我低聲說:「夢裡有個老太太,說有人等我等得著急,是你嗎?」
赤岩輕輕眨了下眼,良久,凝視我的眸子,開口道:「她把你帶走的時間太久了,我沒想到會有這麼久。」
我愣了愣,心頭好像有什麼事情呼之欲出,我腦海中閃過樓里那群調皮搗蛋的小刺蝟,驚訝道:「她是白仙?」
赤岩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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