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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下了車,跟著陳雙後頭走了幾步。

那保安看清了人,腳尖滴轉,又縮回了保安室。

陳雙低著頭走進了大門,往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摩托車的轟鳴,大眼和毛哥走了。

班主任很不喜歡他,他進門時狠狠用眼睛剜他,如果眼神兒也能當刀子使,他已經被生剮了。

他看也沒看那禿子,低著頭直接向最後排自己單獨的位置走過去,拉開凳子,一抽屜的垃圾嘩啦啦掉了出來。

講台上班主任終於憋不住了,怒罵道:「弄那麼大聲幹什麼?你不學別人還學呢,攪屎棍。」

他眼睛選擇性瞎,對別人塞了他滿抽屜的垃圾視而不見,非要找他茬兒。

眾人的視線焦點裡,陳雙面無表情地走到教室後邊,拿了笤帚,胡亂把垃圾掃了出來,沒往垃圾箱裡弄,就這麼一路推著垃圾往前走,散了一過道。

走到第一排穿著一身名牌兒、把校服當屁兜兒圍著的男生旁邊,笤帚一揮,直接埋他那一塵不染的白球鞋上了。

李睿差點氣瘋了,直接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一屋子的學生直勾勾看著倆人,等著他倆打起來,好看熱鬧。

可沒想到李睿就這麼拍了一下桌子,什麼也沒說。

他把腳上的垃圾往旁邊踢了踢,看著陳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就那麼坐下了。

班主任忍無可忍,寸草不生的禿瓢閃著油光,罵道:「陳雙,你給我滾出去!多虧你爸媽死的早,要不都得後悔生了你這麼個垃圾。」

陳雙一點反應也沒有,耳朵好像聾了一樣,他扔了掃帚,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趴下睡覺。

班裡的人竊竊私語,他聽清了那些人在笑話他,心裡隱隱泛著難堪和怒氣,但更多的是習慣和麻木。

他不喜歡讀書,成績也非常差,他厭惡在這裡熬日子的每一秒,左右就算考上了大學也上不了,還不如早早輟學,跟著振哥他們一起干,肯定比現在好多了。

他心裡壓抑,沉甸甸的堵著一口氣,怎麼也不見晴,外邊雪依然下著,天陰得厲害,在學校里他感覺不到什麼安全感,所以睡覺睡不安穩,總是多夢。

下午五點多,他一身冷汗地從夢裡驚醒,猛地抬起頭來,蒼白的燈光沉悶壓抑,老教學樓暖氣上的鏽跡斑駁,散出的暖氣都帶著貼住的悶腥味兒,吸進肺里,讓人難受。

他活動了一下枕得發麻的手臂,忽然從身上掉出一個東西。

是一張疊起的紙條。

他皺著眉展開看,上邊有個娟秀的字跡寫著:「李睿找了十幾個校外的要打你,放學別走正門。」

黑板上的鐘秒針一點一滴跳動,即將指向「十二」。

他不知道這是誰給他的,但無所謂,他也不在乎,把紙條揉了揉扔進桌子裡,放學鈴聲響了。

冬天日落時間早,五點半天就已經黑透,外邊的雪停了,地上積雪初初沒過台階,滿地銀白無暇,隨著刺耳的鈴聲響起被雜亂的腳步踩得稀爛。

身後一群人嘻嘻鬧鬧、勾肩搭背地向校門口走,男女都有,意味深長地互相遞著眼神,隔著三五步的距離跟在陳雙後面。

有些事他們心照不宣,並為自己知道了一些刺激的事而感到興奮,抱團會讓他們的青春不那麼孤獨,即可以體驗施暴者的快感,又不用有負罪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陳雙有點感冒,咳嗽了幾聲,震得嗓子刺痛。

身上的羽絨服已經穿了好幾年,買的時候就是大人尺碼,就為了多穿幾年,所以到了高二也不見小。

只是毛已經不蓬鬆了,經年的沉鵝絨糾結成了團,縫在線里,斑駁成一塊一塊,冷風就順著沒有絨的薄薄布料刺進來。

他把自己唯一的一件羽絨服裹緊了些,試圖抵禦刺骨的寒風,但收效甚微,只能微微駝背,把瘦削的肩縮起來。

學校沒多大,教學樓到校門口的距離只需要幾分鐘,黑壓壓的學生湧出來,擁擠吵鬧。

陳雙不快不慢地向門口走,就好像不知道那些人打的什麼主意一樣。

校門口昏黃的路燈下聚堆站了十來個人,穿著外校校服,頭髮折騰得五顏六色,就像這冰天雪地的灰色世界裡難看到災難的劣質水彩做出的塗鴉。

他們或是在吞雲吐霧,或是有男女大膽地抱在一起說笑。

在這個死板教條的學校里,這種打扮和舉動過於「超前」和「時尚」了,以至於會讓人感覺到恐懼,所以大部分人是繞開他們走的。

陳雙被攔住了去路。

他看了眼幾步外的保安室,門關得嚴嚴實實,裡邊有小太陽的燈光,卻沒有人出來管事的意思。

「陳雙是吧?」一個駝背滿臉雀斑的枯瘦男生抽了口煙,不屑地上下打量他,哼笑著開口道:「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嗎?」

嗆鼻的煙味兒擴散在清冽的冬季,凝固成了一顆顆小的顆粒,糊進鼻腔里,讓嗓子本就難受的他更加雪上加霜。

他低著頭,語氣毫無波瀾:「好狗不擋道。」

那男生伸出手在他臉上拍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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