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走不出去,是父親曾經挖出的那些骨頭在阻攔,還是死在過去的那些亡魂一直不肯走。
爺爺輩來這裡的時候,這裡已經荒廢,最早最早,這裡的土地誰開墾就屬於誰,所有耕地都是可以自己占用的,能開墾多少占多大。
我小時候聽過爺爺提起,他來這裡時,這片荒原只有這一戶人家,院中有二十多間房子。
那時飯都吃不起,沒人會對它感興趣,房子多數都塌了,裡邊早就什麼都沒有了,爺爺就把房子推平,作為耕地。
推平後,那些或許遺留的東西,就都埋在了地下。
喉嚨猩甜,四面八方而來的冷風狠狠從我身上穿透,這個季節,在野外待上一宿,人會凍死,我毫不懷疑。
更何況這裡本來就比院外冷。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慢慢僵硬,暴露在帽子外的頭髮上起了白霜。
「你……你不講信用……」呼出的氣,讓發上的霜更厚,露出的已經全部變白,輕輕一折,頭髮就會斷裂,就如同十幾分鐘或是幾個小時後的我,輕輕一掰,我就會碎成冰塊。
我仰起頭,看著這片樹林。
這片樹林是父親親手栽的,它們小時候我見過,只有細細小小一條,二三十公分左右。
那些曾經只到人小腿的樹,那麼不起眼。
由父親種的樹,他故去後瘋長,困住了我。
「你不講信用!」我用生疼的嗓子憤怒地低吼:「你騙我!」
眼淚砸了一滴,落在我的羽絨服袖子上,眨眼間變成了冰珠。
零下四十攝氏度的夜。
孤魂野鬼,它們殺不了人,但,他們可以困住我,讓我凍死。
我真傻……我真傻……
我挪動腳步,捂著冰冷的臉,原地徘徊走動,怕自己血液被凍住。
我顫著唇,絕望地輕輕說:「我走了很遠的路……」
風好像停了。
我焦慮地轉了兩圈後,腳步慢慢停住,抬起頭看向密林深處。
風停了,四野靜悄悄的,是雪落地都會有聲音那種靜。
羽絨服不用抵禦寒風後,有一瞬不適應,後迅速回溫。
我意識到什麼,慌忙四處看。
而後,我的耳邊炸起一聲巨大的槍響。
聲音真的太大,我的大腦被震得陣陣發麻,驚駭得魂兒出了一半的竅。
我的心臟隨著那槍聲瞬間脫軌,緊緊卡在了嗓子眼,踉蹌後退,跌進了厚重的雪裡。
然而周圍空蕩蕩,什麼也沒有,這裡只有我自己。
我想起了父親的話,他說,曾在這裡聽過槍聲。
不等細想,我聽到了第二聲、第三聲。
這裡正在發生極激烈的槍戰!
我縮在雪地里,捂著耳朵發抖,我的腿肉眼可見地在顫,可我仍試圖冷靜下來,瞪著眼睛四處找。
兩分鐘後,我從雪地里爬起來,邁開步子,穿過兩排樹的中央,徑直向一個方向走過去。
耳邊穿過子彈破空的聲響,我越走越快,我知道那不屬於這個時間,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只能儘快。
我跋涉在深厚的雪裡,有種錯覺,我正行走在亂世的槍林彈雨中。
而後,我停留在了一棵樹前,那是子彈射往的地方。
槍聲驟然停了,夜重新變得靜悄悄。
第532章 三世傘
我緩緩蹲下,伸手拂開一層雪。
頭頂傳來撲稜稜的聲響,我抓著一把雪,仰頭看,是一隻老鴰,黑漆漆的站在枝丫,正歪頭盯著我。
我脫下書包,打開,從裡邊取出了洛陽鏟。
冬天,雪幾十公分厚,雪下土凍得很硬很牢固。
手電被我固定在樹幹上,正對著一片空地,我攥著鏟子,挖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身上起了汗,旁邊的凍土混著雪已經堆了老高,樹林裡仍一片灰黑冷寂,月色朦朧,手電燈光給我照著明。
當我看到黑色的漆時,腿控制不住一軟。
我跪下來,胡亂用手扒開上面的土,手電燈光照射下,那塊黑色木板反著油量的光。
就像剛刷上去一樣。
我雙手抓在木板邊緣,使出吃奶力氣往起搬,黑色木板紋絲不動。
我咬牙站起來,用幾乎虛脫的手抓起洛陽鏟,順著那塊木板往旁邊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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