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太子殿下這是過於、過於勞累,心緒不寧所致……殿下素來體弱,易感風寒……」他抬眼望向窗外呼嘯的寒風,「此番舟車勞頓,又值此嚴寒之際,無疑是雪上加霜,故而發起高熱……下官、下官開幾副安神藥即可。」
崔羌皺眉,語氣不耐,「既是開幾幅藥便可,日後可還會發生此類情況?」
年輕太醫面色惶惶,為太子殿下把脈時,他餘光瞥見其手臂上那觸目驚心的痕跡,心底便瞭然。此刻聞得這總探事說日後,實不知其言下之意,霎時間頭也不敢抬,生怕被這崔探事滅了口。
「這這這,下官也不能作此保證啊。」言罷,他戰戰兢兢抬眼偷覷崔羌一眼。
只見崔羌目光似寒刃,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神情仿若在說,若再不實言相告,下一秒他就得人頭落地。
陸仲海嚇得脖頸一縮,趕忙又垂下眼,心一橫,只得繼續道,「大人,太子殿下雖正值年少,但亦不可仗著年輕便肆意揮霍身體。男子……」
說到此處,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男子行那等事情本就異常危險,事後若不及時、及時清理必然會引起發熱。且殿下近來憂思過重,若再不悉心調養,日後恐會落下病根。」
屋內窗欞微開,涼風吹進來便愈加寒冷,然陸仲海言畢,已是汗流浹背。
崔羌與東宮的關係在宮中早已傳開,他亦有所耳聞。他不過太醫院中一微末太醫,領李皇后之命,只得一同隨行照料太子殿下。
接了這棘手差事,已然心力交瘁,如今竟又撞見此等秘辛……
不是說昔日君臣早已產生隔閡嗎?
陸仲海想自戳雙目的心都有了。
屋內氣氛詭譎地沉寂下來,隨之那道散漫嗓音復又響起。
「聽聞陸太醫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而來?」崔羌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眼神卻透著冰涼審視之意,「只不知陸太醫此行,目的究竟是為照料殿下,抑或是充當皇后娘娘的耳目?」
這話問得直接,陸仲海頓覺額前冷汗涔涔而下,後背的衣衫也被浸濕了一大片。
「下官絕無此膽,下官身為太醫,保證殿下與大人的安康才是下官之職責,其餘諸事,一概未見亦不知道。」
「皇城司缺醫官,待歸京之後,我自會向陛下說明,日後你便為皇城司效力了。至於此行,你首要之事,便是為殿下調養好身子。」崔羌語氣淡淡,頓了頓繼而道,「倘若本官在外頭聽見些什麼不該聽的謠傳……」
「大人盡可寬心,下官願以性命擔保,斷不會令大人和殿下清譽受損。」陸仲海當即打斷,皇宮之中,人人皆懷八百心眼,況且事已至此,也別無他選,他便決意效忠崔羌算了。
陸仲海退出去熬藥,屋內又唯餘二人。
崔羌凝視著榻上之人,見其精緻卻蒼白的臉,心中無端湧起一陣疼惜。
輕撫上那面龐,與前夜滿含欲望的觸碰截然不同,此刻崔羌只是細細地感受著……指尖緩緩滑過側臉,最終停留在那毫無血色卻依舊誘人的唇瓣上,他輕輕描摹著那唇形。
少頃,他俯身在穆翎唇上落下一吻——
如蜻蜓點水般輕微,又如面對神邸般吝惜。
寅時,夜幕深沉,萬籟俱寂,穆翎悠悠轉醒,眼神中尚有幾分迷濛與惺忪,仿若還在夢境與現實之間徘徊。
他下意識地探向身旁,卻只觸到一片空涼。
屋內倒是燭火搖曳,暖意融融。
穆翎長睫微顫,幾縷髮絲凌亂地散落在臉頰,隨著緩坐起身的動作,錦被滑落至腰間,他目光望向窗欞,外頭一片漆黑。他眼神逐漸清明,流露出些落寞,旋即心下疑惑頓生,披了件外袍便起身推門而出。
只見屋外原本守著的山賊,此刻竟已全然變成了皇城司之人。
穆翎強自鎮定,揚聲問詢究竟發生了何事。
暗衛淡然垂首回答,寥寥數語,匆匆述畢。
然話語雖簡,卻如巨石投湖,驚起穆翎心中千層浪。
他竟然昏睡了整整兩日……穆翎雙眉緊蹙,神色也凝重起來。
夜風寒涼如水,絲絲縷縷,拂過面龐,卻偏將人眼眶灼得發燙。
那些熟悉的聲音如走馬燈般於腦海中紛至沓來——
「臣定能找到機會,化險為夷。」
「別怕,臣在。」
「他想立功,我偏不遂他心愿。」
安撫他的人是崔羌,給他承諾之人也是崔羌,與他作對令他難堪之人還是崔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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