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天地都是模糊的,他不記得是因為淚水決堤,還是父親用寬厚的胸膛包圍了他使得黑暗模糊了他的視線,又或者是這個他潛意識知道是夢境的回憶在漸漸消散,以至於後來父親說了些什麼,他都已經聽不清了,走馬燈似的回憶夢境的最後,只有父親那褪去浮誇與張揚之後剩下的真心:「我以你為傲。」
和軍部送來的他的遺言視頻里的最後一句話一模一樣。
駱清逸猛地睜開眼,才發現懸浮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衛煊在他面前,微微低著頭,眼中帶著一絲焦急。
他們已經到家了。
第40章 四十
懸浮車裡陷入短暫的沉默,車窗明明關得嚴嚴實實,還是有不斷在春日甦醒的蟲鳴聲漏了進來,隱隱約約,撩動心弦。
衛煊低著頭,手還搭在駱清逸的肩膀上,放得極穩,甚至隱約有點不敢動的樣子,駱清逸醒來的時候還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能木然地看著衛煊。
車子內只有窸窸窣窣的蟲鳴,像極在他夢裡吵成一團卻又讓他什麼也記不住的辯論聲,惹得他心煩,卻不想讓這些聲音中斷。
直到懸浮車突兀地想起了機械的催促聲:「目的地已到達,乘客請下車。」
被按下暫停鍵的兩人才重新有了動靜。
「衛……」駱清逸想請衛煊稍稍讓開讓自己起來,然而剛開口,一股水漬從唇縫滑落,細微的咸澀感在舌尖蔓延,駱清逸才意識到是什麼讓衛煊這樣發愣。
「做噩夢了嗎?」衛煊沉聲問道,怕聲音再大一點就要嚇到這個被剛剛的夢嚇得呼吸急促的人,布滿槍繭的手從肩膀移到了頭頂,動作輕柔又略顯笨拙地輕輕揉了下,「沒事了。」
他看著駱清逸眨了幾次眼睛,呼吸漸漸緩和,又無聲地陪伴了他一小會兒,直到懸浮車忍無可忍地又發了一次到站提示,衛煊才將手挪開:「先下去……」
未說完的話剎那間止住了,他原本已經側過去的身體又轉了回來。
駱清逸這個時候才驚醒,慌慌張張鬆開了他的手,連滾帶爬地下了車。衛煊這才追在他身後出去了。
懸浮車耽誤了十來分鐘,總算把這兩個客人送走了,當下調足馬力,甩了兩人一臉熱氣,飛快地走了。
沒了擾人的催促聲,周圍的蟲鳴聲被放大,兩人之間卻越來越安靜。最終還是衛煊牽起了他的手,把他往家裡帶。
房子裡一片漆黑,兩位夫人應該是早早出了門,家裡沒留燈,關上門後所有的聲音都被拒絕在門外,裡面是一片幽靜。
衛煊帶著魂不守舍的駱清逸回了他自己的房間,然後給他弄了條濕毛巾,儘可能找點別的話題來安撫沉浸在噩夢中的他:「我不知道安德魯教授說了什麼,我只能說,他的成就或許讓人尊重,但是這不代表他可以干預別人的人生。」駱清逸所有的不對勁都是在離開安德魯教授的房間之後,他隱約知道一些幾個師生之間的矛盾,所以猜測安德魯應該是說得狠了,才會狠狠地傷害了駱清逸。
「就像我爸爸,早些年所有人都覺得他和媽媽不合適,但是他們還是結婚了,後來他娶母親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母親會把家裡弄得一團亂,然而事實上我們一家人如今生活得很好,你昨天才教了我一個詞,『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現在用在這裡合適嗎?」他蹲下身,微微抬起頭看著坐在床邊的駱清逸,神色專注而溫和,「你現在所做的事情那麼偉大,我覺得應該讓所有人都知道。」
「不,不對。」他聽見駱清逸突然說道,「我這是逃避……」
難得一次想要長篇大論地安慰人,卻被突如其來的回應截斷,衛煊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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