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爬過的每一寸肌膚,都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揮之不去的恐懼如跗骨之蛆,江棄言輕抿了唇,眼皮一抖,淚就涌了出來。
「對不起……」他小心翼翼把腦袋埋進先生懷裡,「我出門了……」
「嗯」,蒲聽松揉揉他發,「走岔了道?」
是啊,一切都是因為他是個犯糊塗的小路痴,迷迷糊糊走錯了路。
先生怎麼連這都知道呢?
「我……」他吸了吸鼻子,「撿了個小乞丐……」
「這樣啊,棄言想交朋友了,是嗎?」
朋友……嗎?
他慌亂地解釋著,「不是的……我只是看他太可憐了,我只藏他幾個月,等天氣暖和了,我……」
他說著,便低下了頭。
這又不是他的府邸,他憑什麼未經允許藏個人在這裡……
還說得那麼道貌岸然,那麼理直氣壯,好像要逼迫先生認同他的行為一樣。
江棄言眼裡的淚更加洶湧了,「先生……可以嗎?」
無論如何,那都是一條命啊。
江棄言同情這個乞丐,他在這個可憐的乞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都是沒人要的。
不是嗎?
江棄言揪住蒲聽松一點袖子,緊緊攥著,嘴裡卻哆嗦著說,「用我……換他。」
「我…我走……」
如今先生一定厭他了,不是嗎。
「我現在……就走……」
江棄言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的這些話,說話的時候心裡一直好疼,有什麼東西堵在喉管處不讓他說,可他還是哽咽著說完了。
他說要走,可還是把先生的袖子攥得很緊。
「怎麼還答非所問呢」,蒲聽松任他攥著,摟著他腰的手也並沒有鬆開的打算。
他剛抬起頭,就被先生的手指彈了一下,「避而不答?嗯?」
不是很痛,先生彈他的時候明顯沒用力。
「為師問你是不是想跟他交朋友。」
那人來路不明,小寵物要是被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帶壞了可怎麼行呢?
蒲聽松點了點江棄言的小鼻子,「說啊,為師聽著呢。」
江棄言的目光有些躲閃,蒲聽松一眼看穿他在猶豫,心瞬間沉了下來。
「交交朋友挺好的」,蒲聽松彎腰給他放到地上,把他板正,面對著自己,「不過棄言自己要懂得辨認想交的人是否別有用心。」
「這世道上的壞人很多很多,不讓你隨意出門也是為你安全著想,你畢竟年幼又不諳世事,在府中尚有為師護著,出了府……」
輕笑,瞳孔中似有桃花瀲灩,蒲聽松低頭看著江棄言濕漉漉的眼睛,「被人拐了去,為師可上哪尋啊?」
「別讓為師擔心?」
「嗯……」江棄言點頭,他覺得先生說的有道理,便乖乖聽話,「我以後都不出去了,不會再靠近府門了。」
「好,先生知道你最乖了」,蒲聽松輕輕眨了一下眼,沒讓小孩看清眸中情緒,「棄言,你想想,那人哪裡不倒,非要倒在帝師府前,難道不是很蹊蹺嗎?」
「為師不攔你與人交好,他可以住在這裡,但日後你若因他而傷心,可別又跟為師哭。」
「哭再慘也不濟事」,蒲聽松彎身戳他額頭,「自己的選擇,便自己受著,為師可不哄你。」
第9章 刺客
彼時江棄言並不知曉他無比信賴的先生已經給他布置好了陷阱,並決心要他這段尚未開始的友誼無疾而終。
蒲聽松垂下眼,目光並不看臂彎里的小孩,只是盯著地面某處。
他的小寵物,就合該只是他一個人的。
他勢必要在江棄言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讓他的小兔子再也不敢嘗試與旁人親近半分。
江棄言仰著頭,用滿是依賴的眼神看著先生的下頜。
蒲聽松便揉揉他腦袋,抱他去了書房。
他聽見先生說,「今日再學三頁,許你自由活動。」
先生握著他的小手,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個韻腳。
平靜如水的嗓音為他講解著那些字詞的意象,如還在宮中時小書房的每一日那樣。
一年半了,這是他第一次走神,沒有專注聽先生講話。
他以前不會這樣的,先生肯教他,他便把先生說的每一個字都格外珍視。
只今日,他忍不住去想,那個人怎麼樣了,能不能救過來呢?
救過來後,他想多陪那個小乞丐說說話,那個小乞丐一定很不安,就跟他剛來的時候一樣。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